多年前，中信出版社出版的《五常学经济》是我喜爱的书，这本红色封面小册子内容主要是香港经济学家张五常对求学经历的回顾和感悟。我不太懂张五常先生的理论，但是《五常学经济》却是读了几遍，感悟颇多。书中，张五常说，教育工作近半个世纪﹐老了﹐说说个人的求学经历﹐为的是要对同学们说：“这是一个老人家曾经走过的求学的路﹐走到尽头了﹐你们来日方长﹐要怎样走不妨参考一下吧。”不要仿效﹐要考虑与衡量。大师将其一生的学习经历以及学习经验娓娓道来，充满对师长的深情和提点后学的智慧。

2021年，中信出版社新出版了张五常先生的《童年的回忆》。十几年过去，不服老的张五常用这本更加厚重的书回忆了童年生活。在24篇文章里，记述了作者童年时期跟亲人、师友的相处细节，家庭教育、思想启蒙以及如何在战乱与饥荒的日子里苦中作乐，等等。作者独特的成长经历和家庭教育值得研究学习，也给了幼年学业不成的读者以鼓励，只要有独立的思考、自主的人格，学习并不是难事。

回忆十二篇中，有温情，有敬意；有等待，有希望。他讲述童年的回忆和儿时的温馨，回顾香港沦陷、桂林大疏散等历史场景，检讨乱世的热闹与哀伤。

附录十二篇中，平淡从容之中，词恳意挚，饱含深情。写了父亲兄长，回忆了岭南生活的场景，还有逃学的回忆等待。张五常说，“我希望这本书的面市，会给读书不成或因为家贫在年幼时没有机会求学的小朋友们一点鼓励。”

有句话，“成长比成功更重要”，张五常当然是世人眼中的成功者。苏轼《晁错论》说，“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在前言中，张五常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有趣已往。我这一辈的老人家比较特别，因为我们经历过战乱与饥荒的日子，死不掉总有些奇异的回忆可说。但像我这个小学被逐出校门、初中又被逐出校门，但终于还能在西方大学的一门学问上杀出重围的，可能不多见。”

张五常从小就历经磨难，其志坚忍不拔。当年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七岁的张五常就可以一个人坐火车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与亲人会合，其自强自立的个性从那时起就开始萌发。独立、自强，这个就是张五常从小时候学到的东西。他的童年和求学经历，我们从一些名人的成功历程中，似乎都可以找到对照。从这个角度说，这本书也可以作为教育孩子的重要参考案例。

张五常认为父母要让孩子自由发展，不良嗜好要管，但任何有创造性的玩意，只要孩子有兴趣，都要鼓励。他还认为一个青年是否读书之材，在25岁之前难以肯定。“父母的家教，朋友的影响，社会某种气氛的感染，老师的墨守成规，考试的心理威胁，学校的教育制度－－这一切对学生往往起决定性的作用”。

香港求学期间，张五常去到了当时的湾仔书院读书，最后被逐出学校。他经常混迹于当时的太宁街，和一些当时同样不被老师看好但是日后却颇有成就的学生相交甚欢。张五常对此有着自己的总结：“是的，无钱求学就有这样的好处：你要逼着自己想出来。这是创作，不一定比专业训练的好，但没有成见的左右，新意来得容易。”这便是他们后来能够取得比其它人更大成就的秘诀。

远赴加州大学求学期间，他仍然不改我行我素的本色，在课堂上对老师穷追猛打，不管自己的观点是否错对，先讲出来再说。但他的老师们修养极好，一个个对此都不以为意，反而大加赞赏。正是这样鼓励学生自发思考的环境，让张五常坚定自己对学问的追求。最后，到达很多前人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书中，专门有一章“想象力是培养出来的”。天才的爱因斯坦曾说：“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概括着宇宙的一切，推动着社会进步，并且是知识进化的源泉。严格地说，想象力是科学研究中的实在因素。”说明想象力可以帮助寻找知识，构建知识。

张五常则认为，比知识更重要的，是思维方式。

他说，“我半个天才也算不上。但正因为这个缘故，我倒可以写一点有实用性的思考方法。我的思考方法是学回来的。一个平凡的人能学得的思考方法，其他的凡夫俗子也可以学。”张五常这样丰富的经历得益于独立的思考能力，他认为天下思考推理殊途同归，于是提出了实用的六大思考方法，主要包括：谁是谁非不重要；问题要达、要浅、要重要、要有不同答案的可能性；不要将预感抹杀了；转换角度可事半功倍；例子远胜符号；百思不解就要暂时搁置等。

张五常时常语出惊人，2019年，84岁高龄的张五常在深圳出席“大湾区与深圳的未来”高峰论坛。他被工作人员搀扶着坐下，但是讲话的口气非常坚定：“为了真理，我半步不让！”他的演讲《深圳是个现象吗？》从城市群的角度来理解深圳奇迹，认为东莞（包括惠州）是深圳超越硅谷的重要因素。张五常说，他曾带几位来自西方的朋友到深圳南山的海边走走，并直截了当地对他们说：“记着我说的吧。你们这一刹那站着的土地，就是这一点，分寸不差，有朝一日会成为整个地球的经济中心。”

30年前，张五常推断上海的经济将会超越香港；如今，他推断深圳一带将会超越上海，将会是这湾区的龙头。特立独行的张扬个性，使他成为当代最有争议的经济学家之一。

多年前，张五常喜欢到深圳音乐厅听音乐会，我现场见过几次。在当年青年钢琴家牛牛的音乐会上，张教授坐在第一排。散场后，作为粉丝，我还前去和张五常先生简单聊了几句天。

张五常是个有意思的人。我读过张五常的散文《经济学的音乐》，里面妙语连珠，至今记忆犹新。比如他说，“经济音乐是交响曲”。他还说，“一个人对经济的直觉感受与这个人的智商没有多大关系。物理天才爱因斯坦对经济的判断差不多凡说皆错。不是说蠢才才能学好经济”等等。他还说，说得上是经济音乐大师的朋友中，没有一个不以直觉感受从事，虽然方法不一样。佛老（佛里德曼）当年是经济学者中的莫扎特。

张五常先生满头蓬松的华发，很有爱因斯坦和指挥家小征泽尔的风采。我觉得满头华发的五常先生好似经济学者中的贝多芬。

人情冷暖知冷暖，世事沧桑话沧桑。

此情可待——《童年的回忆》。

（姜维勇，文化学者，作家，深圳大学城市文化研究所特约研究员，深圳之窗总编辑）

（原标题《岁月如歌 此情可待——读张五常新书<童年的回忆>》）

编辑 刘桂瑶  审读 刘春生  审核 党毅浩 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