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底,在“保利·华谊中西艺术对话展”上,毕加索的《盘发髻女子坐像》与张大千的《瑞士雪山》同时亮相,中西两位艺术巨擘的作品吸引了众多观者驻足。60年前,两位大师曾在法国晤面;60年后,他们以笔墨在中国再次邂逅。
“摩耶精舍”——国画大师张大千的故居,位于台北市至善路二段342巷,和钱穆故居同处外双溪,距离阳明山腰的林语堂故居也并不远。相传三位大师晚年时常相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庭院,能给中国绘画史提供那么多丰饶的素材?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奇石、盆栽、凉亭、仙鹤,对应着大师长袍里裹藏的过人禀赋?
“摩耶精舍”外景。
“与奇石作兄弟,好鸟作朋友”
1949年后,张大千先后辗转印度大吉岭、阿根廷、巴西圣保罗、美国旧金山等地。1976年,他回台湾定居,对这块位于外双溪溪水双分之处的地一见倾心,第一个在此购地建房。当年这里是池塘鱼塘,现在已成为台北的高尚住宅区。历时两载,“摩耶精舍”于1979年完工,占地面积1784平方米。
摩耶出自佛教典故,为释迦牟尼之母,腹中有三千大千世界,故“摩耶精舍”即“大千精舍”。“摩耶精舍”由张大千亲自设计,他去世后骨灰安葬于后院“梅丘”石下。而家人遵照他的遗愿将“摩耶精舍”捐出,由台北台北故宫博物院管理,成立了张大千纪念馆。
按照预约时间,记者从台北故宫博物院步行约15分钟来到了“摩耶精舍”。张大千纪念馆志工霍强生带领我们走进大师的最后一站。庭院内遍布奇石、盆栽。据霍强生介绍,张大千游历数国期间,一直携带着这些奇石、盆栽。如今,这些盆栽已逾百年高龄,依然盛着一捧青翠。奇石造型别具一格,皆为太湖石。
而后花园有一块立石,形状如同台湾地图,据悉,这块巨石是从美国加州特意运到台湾的。张大千爱梅花之清雅坚韧,从日本引进一批梅花,广植庭园,巨石矗立其间。张大千亲自书写“梅丘”二字,为尊孔子名讳,“丘”字少了一竖,并将其选为自己的长眠之所。1983年4月2日上午八时一刻,张大千在台北逝世,亲朋尊其所愿,将他安葬于此。而“摩耶精舍”内的所有挂钟都停摆在大师辞世的一刻。
园内“翼然”凉亭的立柱上有副对联“独自成千古,悠然寄一丘”,是大师81岁时亲撰。登临凉亭,外双溪远近景色尽收眼底,清溪飞溅,藤葛缠绕,张大千常说“凡我眼见,皆我所有”,如此处势不凡、俯瞰广远、吞吐万汇。
“翼然”凉亭旁的鸟园现在只剩下了一只灰鹤,这只灰鹤是张大千从巴西带回的。如今主人仙逝,只要灰鹤守着偌大的庭园,令人不胜唏嘘。
这只灰鹤是张大千从巴西带回的。
这座大师精心营造的庭园,令人忆起他留在四川内江老家的一副对联:“与奇石作兄弟,好鸟作朋友;以白云为藩篱,碧山为屏风”,大师爱石如痴、爱梅如痴、爱鸟如痴可见一斑。
和毕加索相晤并称“西毕东张”
餐厅悬挂着“宾筵食帖”,这是1981年元宵节次日,张大千邀请张学良、赵一荻、张群时手写着的菜谱。其中一道菜叫六一丝,据说是张大千61岁那年,在日本东京开画展,东京“四川饭店”名厨陈建民专为他新创的一道菜。用绿豆芽、玉兰苞、金针菇、韭菜黄、芹白、香菜梗六种蔬菜,加火腿丝,所谓“六素一荤,众星拱月”。后来演变成张大千的名菜。暮年的张大千罹患糖尿病、三高,张群曾劝他饮食节制,但他依然不改美食家的作派,有时还亲自下厨。
一楼会客厅陈设典雅大方,墙上悬挂着张大千分别和中西两大画家溥心畬、毕加索的合影。“南张北溥”的提法最早出自和张大千私交甚笃的记者于非闇之手。于非闇1935年撰文,把张大千和溥心畬并称为中国画坛“南张北溥”,这一说法遂广为流传。
1956年张大千慕名拜访毕加索和他当年拜访溥心畬如出一辙。究其原因,除了张大千在社会人格上颇具旋转力外,更是以笔墨做媒介的一种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强力诱惑。
1956年,巴黎卢浮宫博物馆萨尔馆长邀请张大千赴巴黎举办画展。6月,“张大千临摹敦煌石窟壁画展览”在巴黎东方博物馆举行,7月“张大千近作展”在卢浮宫举办。在巴黎期间,他通过私人关系与毕加索会晤,前一天因为在画展上,两人难以深谈。次日,他携夫人、翻译到毕加索在法国尼斯港的“加利福尼亚”别墅。两位东西方画坛巨擘观画谈艺,互赠作品。西方媒体将这次会晤誉为“艺术界的高峰会议”、“中西艺术史上值得纪念的年代”。从此有了“西毕东张”一说。张大千也被西方绘画界称为“东方之笔”。
身高158厘米的“东方之笔”
会客厅的落地玻璃有一块绿色、一块无色的放大镜,霍强生邀请记者透过放大镜观察庭院,眼前的花草奇石变得光影迷离。他进一步解释说,张大千有次搬运奇石时,因用力过猛、血管爆裂,引发眼疾,他改用泼墨手法,而放大镜呈现的花草山水正是泼墨营造的韵致。放大镜的位置就是张大千生前使用的高度,这从一个侧面透露了大师158厘米身高的秘密。而厅内一张真人比例的大师照片也印证了这一点。
紧邻着会客厅的是张大千的画室。内有一面巨大的画桌,张大千的蜡像就端坐在画桌后方,正在泼墨。蜡像长髯飘逸,目光如炬。画桌上蹲着一只长臂猿标本,为大师生前从巴西带回豢养的,过世后制成标本。画室是大师精神的巢穴,生命的禅床。
张大千的蜡像。
画室空间巨大,霍强生说,最早画室有隔间,后来因为张大千要创作一幅巨作,把隔间拆了。1981年初夏,旅日友人李海天请张大千为其日本横滨新建的高级观光旅社画一巨幅挂壁。当时张大千年已八十有三,重病缠身。但外界传言他已廉颇老矣,这激发了他的斗志,他慨然应诺,并决定以从未去过、然而情结胸怀的庐山为题。
这是一幅10.8米长、1.8米宽的巨构。为此,张大千将其画室与隔壁房间打通,专门制作了一张特大的画案,将一块整绢铺在上面作画。
这幅画工程浩大,整整画了一年半,期间张大千数次心脏病发作晕倒送院急诊,稍微康复就又让助手抬上画案。一个1.58米的画家,最终为一幅10.8米长、1.8米宽的巨构油尽灯枯。
承袭传统文化精髓,社会现实周旋得开,身后流泽十分了得,却把心灵的门户向着中国绘画艺术洞开,这便是人生大开大合、豪壮奇崛的张大千。
编辑 牧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