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 2024.03.18
在当今这个飞速发展的科技时代,人类社会每一次技术的突破都可能引起深远的社会变革。从工业革命到信息时代,再到人工智能与自动化的兴起,每一步技术的演进都在重塑我们的工作方式、生活习惯,甚至是思维模式。然而,这些变化并非总是平顺的,技术发展的快速节奏往往会带来人们的焦虑和恐惧,特别是关于职业选择和社会身份的担忧。面对未来,我们如何在科技与人之间找到一条和谐共存的道路?
以上这段话,截取自ChatGPT4的自动生成,作者给出的“提示”(prompt)是:“面对日新月异的新科技,人们逐渐感到十分焦虑,担心他们的职业被取代。请从科技与人的关系出发,写一篇文章。”由此,向读者发问,能否辨别出这段话是人的创作还是机器的创作?当人类与机器的创作界限开始变得模糊,我们还有必要对两者进行区分吗?

人工智能带来的焦虑
新潮技术产品的发布总会引发人们广泛的关注,互联网时代更是如此。随之而来的商务技能课程也让人目不暇接。诸如“Claude 3全面超越 ChatGPT4”“学习人工智能,拿副业轻松赚钱”“学会人工智能办公,升职加薪不是梦”等标题泛滥。其中,被称作“中国人工智能教父”的清华博士李一舟,就因兜售人工智能课程而赚得盆满钵满。可惜好景不长,李一舟和他相关网络账号随着一张“比肩OpenAI创始人奥特曼”的图片热传而被暂停运营,其课程也随之下架。不少网友评论,付费购买相关课程的人十分可笑,甘愿做科技大潮中的“韭菜”。而这类嘲笑,要么是开启了上帝视角,要么是低估了人工智能的迭代速度。

OpenAI创始人奥特曼与号称AI教主的清华博士李一舟(图源:网络)
从个体层面看,越来越“聪明”的人工智能已经砸碎了不少人的饭碗。人工智能,不仅可以完全取代一些重复性较强的体力劳动,而且可以承担部分创造性的脑力劳动,这给日趋严峻的就业市场带来更多不确定性。毕竟,关心人工智能发展的群体早就不限于科学家们和科幻小说家们。随着它走入寻常百姓家,人工智能已被视作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驱动力之一。在中美科技竞争愈发激烈的当下,其话题热度也就被无限放大。换句话说,上至国家下至黎民,如果谁未能赶在潮头,谁就要落后于人,而落后就只有“挨打”的份,“百年耻辱”的警钟犹在耳边。如此看来,人们因人工智能的发展而产生的焦虑情绪是真切且合理的。

对抗知识和职业焦虑的三类人
第一类是“躺平派”和“末日派”。这类人认为,随着大模型算力的提升,终有一天可以吸纳和数字化人类文明进程中的所有知识,也就是掌握了人类知识的总和,就像《三体》小说中无所不知的“智子”。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与过去人类所有能够提升生产效率的应用技术不同。过去学开车、学打字、学语言(包括代码)的确可以提升我们在某些特定领域的就业竞争力,但随着人工智能在各个领域的铺开,人类的学习速度在很大程度上将跟不上机器的学习速度。最终,最优秀的就业市场竞争者,很可能不会是依赖人工智能生产的人,而是能与人工智能合作创造的人。面对这种完全的知识碾压,人们往往会感受到巨大的无力感——既然无法消除知识焦虑,那就放弃抵抗,直接“躺平”。他们相信人工智能终将“奴役”人类,至少会是部分处于底层的人类,因此只需要静待“末日”的降临。
第二类是自我欺骗型。同样面对迅速迭代的人工智能科技,这类人讨厌坐以待毙,他们勤奋得就像蚂蚁,一边传递焦虑,一边佯装消灭了焦虑。他们不问目标与方法,套用新词追热度,学习热情异常高涨,但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从入门到放弃不过数日。他们对抗知识焦虑的自我疗愈通常停留在购买课程或者翻开书籍的瞬间。这类型的人,由于目标不明确,即便花了时间和金钱,也会落入学非所用、学完就忘的尴尬境地。从自我欺骗到自我放弃尚且是个体行为,更有甚者将焦虑传递到了下一代,但可惜还没看到回报的苗头,人工智能就以更高的自动化程度填补了上一个版本留下的人工缺口。

第三类是善于职业规划的实用主义型。他们拥有很强的执行力和科技嗅觉,愿意投入时间和金钱成本去系统学习。但在做决策前,他们也是经历了一番慎重的考量。他们懂得结合自身的优势去迎合职场风向,从而达到近期的利益最优。这样的成功个例,通常以“自律”“上进”等良好品质出现在广告案例和采访报道中。然而,普罗大众都忽略了他们为此付出的成本以及外部环境附加的驱动力。现实中这样的案例是理想模型,属于少部分被高科技“眷顾”的群体。芸芸众生在知识焦虑和职业危机面前,或多或少徘徊在第一、第二类之间,我们真正要化解的,是前两种类型人的焦虑。

如何与人工智能共存?
既然大部分人无法打败焦虑,但又不愿意就此投降,或作无谓的挣扎,那么只好承认焦虑的合理性,并与之共存。
(一)如何处理人与人工智能的关系?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提出了著名的超人理论,他认为,超人是超越现代道德和常规的人,是自我创造和自我超越的象征。纵然尼采所处的时代尚未见识人工智能的能力,但他依然会反对技术决定论,即技术完全塑造社会和人的行为。他会提出,人应主宰技术,用技术来实现自己的意志与价值,而不是成为技术发展的奴隶。超人应该学会主动地选择如何利用科技,而不是被动接受。尼采的思想体现了人本主义,即人是目的而非工具。

2017年5月,AlphaGo击败中国世界围棋冠军柯洁。DeepMind的创建者哈萨比斯形容柯洁“下得十分完美”,称赞柯洁“几乎将AlphaGo的能力逼到了极限”(图源:Reuters)
尼采的超人理论令人振奋,人工智能不同于空气和水,我们不会因为没有人工智能而丧命,也不会因此失去宝贵的思考能力。相反,我们可以把人工智能看作是宠物、助手,共同创造事物,让它成为人的延伸,甚至映射出另一个“我”,既可以形成像机器猫哆啦A梦与野比大雄那样的陪伴关系;也可以像金庸小说中的周伯通那样双手互搏,通过不断跟自我较量而得到提升。超人理论从不像“躺平派”和“末日派”那样制造敌我矛盾,这很容易就反驳了第一类消极的观点,由此引起的知识焦虑也可以得到切实解决。
(二)我们会失业吗?
人工智能将在各种领域战胜人类已是大势所趋,从“深蓝”到“Alpha Go”,短短二十年,人类就在国际象棋领域向机器“缴械”。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继续观赏国际象棋比赛,也不损害人类在这个领域的光荣与梦想。汽车发明以后,尽管人力车夫这个职业会消失,但在体育竞技中,无人会将人与汽车一同放在跑道上比赛。假以时日,全自动驾驶的汽车能够取代路面上所有的司机后,司机作为一个职业可能也会消失,但很快就会有更多纯手动驾驶汽车的赛事出现。那些热爱手动驾驶的人,反而能够在这个领域得到更多社会认同和自我价值的实现。
在人类社会进入工业化之初,林林总总的职业先是围绕衣食住行,以满足人类生存、社交所需而被创造。而进入现代化社会,更多职业开始围绕人类的精神生活展开,曾经被视为“无用”的学问也可能变得“有用”起来了。也就是说,失业的人不是没有其他选择,而是把自己限制在了一个小小的技能场域中,预设了自己的行为和发展力量。

像ChatGPT这样的先进技术可以比人类更快地编写代码,这意味着工作可以用更少的员工完成(图源:网络)
在萨特的存在主义理论中,他强调了“存在先于本质”,主张人是自由的,并且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在萨特看来,人不是事先设定好的实体,而是通过行动、选择和承担来定义自己。当代码不再需要人写,码农作为一种职业自然会被淘汰,但人作为一个生命体不会被淘汰,因为没有谁一出生的设定就是要当码农的。自我欺骗者汲汲于披上“科技”的外衣,忘记了其实还有别的选择,也轻视了选择后需要背负的代价。
(三)人心归向何处?
人工智能给我们带来了许多不确定性,制造出无数知识焦虑和职业焦虑,但反过来,人工智能也可以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确定性,那就是我们可以选择和人工智能共同从事生产创造,也可以选择非人工智能加入的赛道。总的来说,如果把自己看作是“一颗螺丝钉”,那么再如何坚硬也会被机器取代;但如果把人看作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即使柔弱无用,那也是独一无二的。
人工智能的全面发展为人类精神和手工创作画出了清晰的分界线。从此,艺术的意涵将被放大,不再止于美术、音乐、舞蹈等,它还将囊括了一系列由人的意志主导下的各种创作。在技能的习得上,尽管人类在精密且富有创造性的机器面前显得“愚笨”,但我们可以进行更符合“人性本源”(原始)的创作。
本文作者
黄紫蓝: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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