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读者不知道，以《尘埃落定》为人熟知的茅盾文学奖得主、著名作家阿来，文学创作之路其实是由诗歌开始的，诗歌为其后来的小说创作铺陈了道路，这也是阿来的小说在当代文学中独具语言和哲思魅力的缘由之一。12月28日下午3点，“书话坪山”之“和坪山一起文学”第十场活动在东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深圳学校礼堂举办，阿来以“我们的文学缺了什么”为题，与读者分享自己的文学态度与创作思考。“我们的文学缺了什么？”这个带有哲思的问题兼具现实批判，也让现场的对话与问答充满着思辨的力量。

▲著名作家阿来

今年，阿来的诗集《从梭磨河出发》出版，这也是迄今为止收录诗歌作品最多的一部“阿来诗集”。事实上，这并不是一本传统意义上的新书。1989年，阿来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梭磨河》，此后陆续有人搜集他在地方杂志、民族诗选等刊物上的作品收录成册，此次已是在原版基础上增录的第五次出版。“有的人很介意把以前写得不好的作品翻出来，但我觉得这样挺好，就像李白回顾来路时说，‘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我们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从狭窄到逐渐走向宽广，这是一个过程。”

最初写诗时，阿来还在任职初中老师，“教学工作虽然忙碌，但忙不应当把生活中所有的兴趣压倒。”在教学之余，阿来开始大量地阅读。“那个时代读书有一个好处，读得很单纯，市场上出版的基本没有娱乐化的东西，你遇到的基本都是文学史上的好书，没有今天的选择之难。”阅读之后产生的效力便是表达的冲动，“他们有过的那种情感冲动，好像我也有过。这种冲动无数次出现的时候，你就想拿起笔来尝试一下。”

阿来的诗歌从梭磨河开始，以十年的写诗沉淀作为进入文学的准备。而立之年时，阿来觉得不能再只写诗了，转而开始了长篇小说的创作，随后便创作出了《尘埃落定》《机村史诗》《云中记》等不朽的名篇，即使现在他已经不再创作诗歌，但从他后来的小说、散文里还是能感受到那种独有的诗的思维、诗的表达、诗的语言。

在阿来看来，他的人生处处充满着惊喜。“本来已经当了一年的农民，突然听说有高考了，一考就考上了；写诗也不是想当一个诗人，只不过是大量阅读后产生想要表达的冲动；写是没有目标的，因为上个世纪80年代受过教育的人，大部分都在写，结果我的运气比较好，第二首诗就发表了，那首诗到手的稿费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写到后面，阿来发现事情似乎复杂了起来。“当真正的文学之门打开后，你就会发现里面会有很多严肃的东西。”阿来援引爱因斯坦的名言，将知识比作一盏灯，灯照亮的范围是已知，光亮范围外的黑暗是未知。生活在一盏小油灯范围内的人可能会感到满足，而知识越多的人，照亮的圆圈越大，越是对自己无边的未知感到恐惧。

“写作就是打开一个世界，打开一个我不懂的世界。”在阿来看来，我们今天的文学缺少的正是对知识的兴趣，缺少了求知和求真的精神。阿来指出目前有些网络作家不求兴趣，只是为了吸引粉丝、增加流量、增加收益而编造故事的现象，“我只是客观地描述，大家不要觉得是批判，这样的技能能挣钱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方式，只是我的写作如果是这样，我会觉得没有意思。”阿来直言不讳地指出，在写作中，他把知识上的获取、新的体验达成当作比经济和物质收入更加重要的方向。

“小说家求知求真精神和学生、科学家的求知求真精神有无不同？”主持人胡洪侠随即向阿来抛出了疑问。阿来肯定地回答，“我想一点不同也没有不同。要说精神诉求的指向肯定没有，但实现的路径不同。”

“那么，怎样培养求知求真的精神？”胡洪侠追问。阿来称，这种精神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不需要培养，只是现实中很多人可能需要被唤醒，“就像人类敲开第一个石头开始，我们发现了第一个锋刃的刀面，旧石器时代就来了。”在阿来看来，眼前的学子正是一群求知的人，面临着无边无际的知识，正处于拼命吮吸、开拓自己知识眼界的时候。他鼓励同学要发展自己的趣味，对某一个学科产生自己特殊的兴趣。

在现场，阿来翻开《从梭磨河出发》，朗读起一首诗作《小心开启》：“新年将临，我告诫自己/有些门，定要小心开启/除非是落雪的深夜/我想于静谧之中小声歌唱/有一扇门后不是黑暗/而是一株硕大云杉的可人荫凉/树下是不叫思想的智慧/不叫哀愁的忧伤/有一扇门后不是寒霜/是雪原上洁净的蓝光……”

诗作里的门对照着阿来因文学打开的大门，发人深省。阿来说，他并不想一味地评判，他指出中国诗教里“温柔敦厚”的传统，提出建设性的言论是希望社会能得到一点一点的改变。他的分享也启迪了不少在场的同学。

分享环节后，现场举起了许多提问的手。一位来自四川的男同学向阿来表达了自己的困惑，相较阿来成长的那个目标并不明确的年代，21世纪的青年却常被教育要有远大志向，“我们到底是应该心怀远大理想还是走一步看一步？”阿来说，两个道理都对。“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高远的目标，我就担心相当一部分人会因为达不成这个目标而充满失败感，当这个社会充满着一群感到自己失败的人时，这个社会就有问题了。有些事，有些人走一步看一步，看来也有他们的合理性，这也是我们社会学今天要研究的。”

活动现场，阿来向坪山图书馆赠书籍，分别是他亲手签名的《尘埃落定》《从梭磨河出发》，这些图书将成为坪山图书馆馆藏。在活动尾声，许多学生和读者抓住和阿来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现场排起了签名的长队。本次活动响应了坪山区“文化进四区（园区、厂区、社区、校区）”战略，进一步打造书香坪山。

编辑 刘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