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布:诗人要像诗人一样生活|深港书评·在深圳写作
晶报APP
2023-04-07 09:27

编者:吕布布的文字是有诗性的,她的朋友说她“生来就是一个诗人”。她看深圳,看到了两个深圳,一个是现实的深圳,一个精神的深圳。吕布布用诗与自己将两个深圳连接,形成了一个无限循环且充满哲思的“莫比乌斯环”。她的故事不在于理性与感性,身为诗人,她赞同“实践”所带来的真理,她始终在探索并思考一座城市对诗人和诗人对城市的作用。深圳是一首新诗,吕布布也依然是,诗人要像诗人一样生活。

诗人要像诗人一样生活

■吕布布

现实深圳,鸟的天堂

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天,应该也是四月之初,她背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人头攒动的罗湖火车站,一条栽种两行笔挺将军树的建设路,让她迷失了方向。在她北方的老家,从一个地势较高的重要地标脱离出来,往下走的路,一般都不会通向目的地,只能是朝更偏远未知的地方去——那是一种南辕北辙,将她带向不正确道路的偏离感与错乱感。的确,即使是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你让她重新站回罗湖火车站,再下坡一样走到那条建设路上,她依然是当年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将永远找不到自己的目的地,她只会离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远。

然而,没有方向感的人却很少走错路,当年的她只是被路边的榕树吸引住了,沿着深圳河独自走了很久,眼前真实看到的榕树和童年课本中形容的榕树还是不一样,甚至表现过于普通了,小小的叶子挤在一起,密不透风,那时正是春天生机勃勃的户外,而它绿得暗暗沉沉,平凡无奇缺乏生气,想起北方的白杨、梧桐多漂亮,树干漂亮,叶子漂亮,伸向天空清清楚楚疏落有致的枝杈也漂亮,更多了一份潇洒。

她多少有点失落,然后,云层中的太阳露出了脸,玻璃般清透的深圳河道不再平静,像一道柔软的白色闪电,那一天下午起码有五十只白鹭起起落落,掠过河面,有的稍作停留,最终整体飞向茂密的榕树,树叶几乎将它们全部隐身,但是那些身影太白了,隐不住。白绿相间,河水清透,河两岸,城市的车水马龙却如梦似幻,在她第一次来深圳的春日,深圳河边最后一帧画面为她今后的日子定格——在鸟的天堂,初 来乍到者也会有飞的冲动。

吕布布:1982年出生于陕西商州,现居深圳。自2004年写作小说、随笔,2008年起开始诗歌创作,已出版诗集《等云到》《幽灵飞机》等。曾获“深圳青年文学奖”、2014年度“深圳十大佳著奖”、首届广东省“桂城杯”诗歌奖、“第一朗读者”最佳诗人奖等。

精神深圳,无暗之海

当初来深圳的想法很简单,只想待三天,看看大海。转眼十年过去,她已在鸟的天堂经历了人生百分之七八十的填空题,眼看就要交卷。然而始终有一个声音,一个既近且远的声音在她耳旁回响:你还早,你还有事要做。结果,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学生,她做了足够多的事情,但那些并不能代表她的意识。

专业知识、谋生技能、人情世故等等都希望将她拉进生活的金字塔内部,并让她不断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一次拿到好分数,她被评为优、良、差。在她写诗之前,二十七岁以前,她喜欢一个词——耍走吧,而不是——玩——因为她不是在追求娱乐,而是她一直没有被困的孤岛。今天她会这样诗意地说:我的精神从来没有被现实困过。心灵的方法论在她成长的存在中已经是一个存在的维度。对她来说,深圳的璀璨夜色和清晨的朝阳确实饱含着一天之中的两次激情,白天的萎靡和忙碌受城市包容环境影响也并不难过。

对于商界精英来说,创新与勇气无疑就类似于新诗的写作,对于城中村劳工来说,城市公共设施文化配套的点缀确实有点尴尬,对于躺平的无产者、有产者、本地人来说,这个一线城市确实有令人困惑、急躁和不安的时候,但就真正的洞察力而言,深圳超出了各式各样的人正在经历的所有状况。它正在朝着像新诗写作一样的方向去努力——一种真正的开放、自由、光明、力量和爱。

正如海明威写的,风平浪静的大海,只有阳光没有阴影。大海没有阴影,它也许会处于风口浪尖,但它永不会衰落。也许今天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理性无法应对的未知时间,作为一个诗人,她更需要理解这一点,未知对诗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正是这种机会能够使她在想象中向大海航行,并恰到好处地处理自己的那点天赋。理性与否,感性与否,并不重要,她赞同的是实践,在深圳,一个诗人如何才能像诗人一样生活,像非诗人一样写诗?

莫比乌斯环,颤动无限

她的谋生职业令她最欣快的是需要去各地调研,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种谋生与“耍走吧”的邂逅,过程之中有很多磨人、磨人、磨人的心累,然后,突然,一束带电的频率穿过,脑轰之后的重启令她又回到静态,充满能量,她因此而写出一系列的诗——《青岛笔记》《佛国仙境》《清源山龙眼》《忆呈坎》《曹溪镇》《竹海笔记》《马炉》《八月太湖》《在北京看见一条沟叫朝阳沟》《在路仲》《在乌镇》等等;她也为深圳写下一串串印迹——《步行深圳河》《高跟鞋》《莲塘》《大望秋深》《天籁》《生活的固有之光》《能量》《激流中的诗人》《去红树湾》《马峦山》《宝安十九区》《莲花山》《八卦岭》《梧桐山》《深圳塔》等等。

她想到了2019年一位诗友说:你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她的一位很好的客户朋友说得更彻底:你生来就是一个诗人。而她对自己的评价是:一个正常写诗的人(文学工作者与世俗者融为一体的大平层)。是的,生活中她的朋友都这样说。只是诗人内心的天真和理智不是根据正常的生活与规则,因为这些不是语言的关键。对她来说,语言的能量取代了所谓的雕刻,非雕刻机械式地写作和生活,而是在现实意义上的深圳和精神意义上的深圳之间,通过一个具体的吕布布连接了这两端。

例如2021年5月,她开始写作长诗《深圳塔》,写孙悟空唐僧猪八戒的深圳,2022年5月,浙江工业大学在读研究生杨同学在和她的一次访谈中提到这首中体量的诗作,她对诗中的两个人物形象“唐先生”与“我”印象深刻,认为“唐先生”才是真正适应城市生活的人,而“我”对于城市以及城市中的一切都采取了一种旁观的态度,时不时还会流露出怀疑的心态。实际上,在深圳工作和生活的十多年对她和她的写作非常重要。

2008年开始写诗时,她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每天写两三首,那时候工作也比较繁忙,但丝毫不觉得时间紧张。《深圳塔》中的很多细节都取自她在深圳的经历和观察,那些动情描述的句子、像柳叶刀一样的句子构成了有前因有后果有真实有虚构的城——深圳塔——城与人、混乱与秩序、市场与人性、权利与斗争、平凡与神性——几乎庞杂到无法让诗去理解。而这样一座塔结构的长诗还将继续向上生长,和作者一起创造高空视角下的城市大地。

在这里有必要提及,那位访谈者杨同学如今已走出校门走上了社会,她于2023年春天来到深圳工作和生活。又是一个春,又是一个年青人,又是深圳,唯有深深地祝福。现实的深圳和精神的深圳之间,只能由一个诗人来连接起这两个部分。诗人在二者之间,通过一个个具体的作品,向生活不断辐射,构成了那个无限循环无限颤动的莫比乌斯环。从现实到精神,从精神到现实,互为镜像,互相渗透……当她正在思考这些的时候,2号线莲塘站地铁门开了,疲而不倦的高跟鞋声,唤醒了那个游弋在两个深圳的诗人。是无限细的高跟鞋,每一声铿锵的啄地声,令她不由得想起圣-琼·佩斯(St-John-Perse)的名言:“诗人是那不能还原为人的人!”就像这个已经进入午夜依然灯火璀璨的深圳。

吕布布作品

《等云到》

《幽灵飞机》

《一次不可能的降落》

编辑 刘珂

(作者:晶报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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