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考古赚不赚钱不说,但是一定能满足你对它的全部想象
2020-08-05 21:16

今年高考考了湖南省文科第四名的留守女孩钟芳蓉,在媒体报道她报考了北京大学考古专业之后,关于她的消息迅速冲上热搜。随之而来的一种声音是:考古学没“钱”途。

这种声音迅速被“冷门小圈”里平时埋头搞研究的考古界大佬们反驳,@北京大学 也转发了钟芳蓉的微博,欢迎她的报考。

热知识:北大考古学全国排名第一

担心考古学就业问题的网友们有出于现实的考量,不过专业之间的区别并不单纯在于毕业后的平均薪资。在选专业时,能够对以后要学习的专业有所了解、有所喜爱、有所预期,不盲从盲选热门专业,就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事情。

再说,作为被容易被误解专业之一,大家真的了解考古学吗?

如何迅速激怒一名考古人:“你们平时盗墓吗?”

北大考古学与中国考古学的历史一样长

看到考古学这个名字,一般人总认为这是一个古老的学科,其实不然。和历史学、哲学、文学等学科相比,考古学在人文学科中相当年轻。

在西方,考古学自诞生以来到今天仅一百五六十年。

在中国,新文化运动启发了中国学术界对传统上古史体系深深的怀疑,从而提出重建上古史的任务。于是,考古学这门产生于西方的学问始为中国学术界接受,并被视为摆脱重建历史时缺少材料的窘境的主要办法,被寄予厚望。从那个时候算起,中国考古学发展至今才刚满百年。

新文化运动启发“疑古”思潮。

当人们还在四处寻觅重建历史的办法时,常领风气之先的北京大学在1922年就在国学门下成立了考古学研究室。这是中国第一个考古学研究机构。

自此,北大考古学人在动荡时局中,尽其所能地开展考古活动。不过,真正系统的学科建设则晚至1952年才开始的。是年,北大历史系成立了考古专业,著名考古学者苏秉琦先生出任专业第一任主任,宿白先生担任副主任,延揽群贤,筚路蓝缕,开启山林。

苏秉琦(1909-1997)

如今的北京大学考古专业,已经发展成为学科门类齐全、专业领域覆盖完整的考古文博学院,执全国高校之牛耳,为中国考古之重镇,在国际上也有极大的影响力。

可以说,北大考古学的历史和中国考古学的历史一样长,中国考古学的每次重大进展,都有北大考古人的贡献,北大考古学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是中国考古学术发展的代表和缩影。

这么理解吧,报考了北京大学考古专业的钟芳蓉,拜入了中国考古界的第一大门派。

考古学是挖掘珍宝,更是研究“垃圾”

说了这么多,大家知道了北大考古在考古界的地位,也知道考古学在中国是20世纪初西学东渐的一门学科。但是考古学到底是什么,恐怕大家的想象还停留在戴着安全帽、拿着小铲铲、在坑旁蹲成一排的灰头土脸的考古学专业学生的模样。

考古学立足于物质文化,会挖土当然是有必要的,但光会挖土可不行。很多人想象中的考古故事,就是考古人用各种黑科技,克服各种困难,让极具有历史价值的珍宝得以重见天日,上交国家。显然这个故事并不属于考古,而是属于盗墓……

有这种认识也很正常,因为重大的考古发现常常是新闻媒体的头条,印象里好像隔三岔五就能看到西安挖地铁又挖出古墓了呢。

中国猿人头骨、殷墟、马王堆汉墓、秦始皇兵马俑发现的传奇故事至今为人津津乐道。我们似乎对考古学并不陌生,但这只是冰山一角。

英国考古学家伦福儒和巴恩对考古学有一个颇为浪漫的描述:

考古学部分是搜寻古代的珍宝,部分是科学工作者缜密的探究,部分是从事创造性的想象。

她既是在伊拉克沙漠里烈日下的辛苦发掘,在阿拉斯加冰天雪地里对爱斯基摩人的观察,对佛罗里达海域西班牙沉船的潜水考察,在约克市罗马时代阴沟里的勘探,她也是进行解释的艰巨工作,以便了解这些工作和发现在人类历史上的意义。

因此,考古学既是野外的一种体力劳动,又是在书房和实验室里智慧的创造。这正是考古学所具有的巨大魅力之所在。

这里对考古学的工作做了形象而浪漫的描述,令人神往,同样也提到了考古学需要“进行解释的艰巨工作”,这正是非专业人士因为不理解而容易忽略的部分。

其实,现代的考古学其实已经走过了早年挖宝的初级阶段。当然,哪个考古人不想发现一下像秦始皇兵马俑这样的世界奇迹呢?但考古学的真正力量,是在于从平淡无奇的遗物中,探寻和复原从前的人类是如何生活、从前的社会是如何发展演变的。

英国考古学家皮戈特甚至将考古学定义为“一门研究垃圾的科学”,以此消解公众认为考古就是挖掘古代珍宝和寻找失落文明的误解。

考古学告诉你:

秦始皇陵真的有水银吗?

总体而言,考古学可以分为史前考古学与历史考古学。

史前史一般是指人类文字出现之前的漫长历史。因为没有文字参考,史前考古更像是自然科学科学的探索,而不像历史研究的考证。

我们更加熟悉的是历史考古学,它的特点在依靠文献线索来研究考古发现,或者用考古发现来增补文献所缺佚的历史记载。

比如说,最近刚上了热搜的秦始皇,这位千古一帝不仅生前牛掰,他的秦陵地宫也十分有创意,其中之一,就是用水银做江河湖海。

来自豆瓣拉踩小组。

秦始皇也想不到两千多年后这样上热搜。

《史记·秦始皇本纪》有记载:“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以司马迁的记载为基础,秦陵地宫的水银不断加入民间传说,不仅以水银为江山之形,还用沙棠沉檀做舟楫,用金银为凫雁,用琉璃杂宝做龟鱼,在海中还做了玉像鲸鱼,坐实了秦始皇“手办狂魔”的名号。

抛开这些越来越魔幻的说法不谈,秦始皇陵真的有水银吗?有多少?

考古学告诉我们,真的有,还不少。

20世纪80年代初,地质矿产部物探化探研究所对秦始皇帝陵进行了首次土壤汞量测量,在陵墓封土的中心区域,发现一个面积约1.2万平方米的强汞异常区。异常区的汞含量均值远高于封土周围的汞含量,也就是说封土中的强汞不是构成封土的土壤本身固有的,“而是封土堆积后由陵墓地宫中人工埋藏的汞挥发而渗透于其中的”。

秦始皇陵采样点线布置及各点含汞量示意图

那么秦陵中的这些水银真的是被做成了江川湖海的样子吗?

2003年,在实施秦陵物探考古的863计划时,通过土壤汞量测量和壤中气汞量测量两种方法,又一次对秦陵封土的含汞量进行了测量。这次测量发现的汞异常变化规律显示,地宫北西侧基本无异常显示,北东侧最强,南侧次强,这种分布状况和秦帝国版图内水系的分布有相当一致的对应关系。

骊山至鱼池测汞点土壤种含汞量变化图

这些发现证实了司马迁的记载,但对于考古学家来说,问题才刚刚开始。

更进一步,秦陵地宫中的大量水银从何而来?这会涉及到战国晚期乃至秦朝时,水银的采矿地点、过程、冶炼方法、存储手段、使用范围以及用途等等与水银相关的一系列问题。

汉代以前,中国水银制造采用的是低温焙烧法,也被称作火法炼汞。这种方法是在450—800℃温度的环境中,将汞矿石或精矿直接在空气中焙烧,将汞还原呈气态分离出来,而后再冷凝成液态汞。早期低温焙烧的具体方法,我们不得而知,但因为水银的特性,这种方法产率低,而且操作者容易汞中毒。

根据中国汞矿的分布和秦陵的地理位置,秦陵地宫的水银可能来自川黔湘交界处和秦岭南坡的旬阳一带。而水银制造技术的限制加上中国汞矿的贫矿和伴生矿特征,决定了古代水银的年产量不会太高,秦陵地宫中的水银不可能有过去推测的百吨之多。

秦陵地宫中用水银演示江河湖海的水系,将秦帝国的版图模造在墓室中。这个构想与历史上所有在墓葬中使用水银的现象都不一样,它既不是财富的象征,也不是用于医疗,更不是出自所谓防盗、防腐的考虑。这是秦始皇“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的追求,是将帝国最辉煌的历史以物化的形式载录下来。

历史记载的多是皇朝更替和重大政治事件,而考古更能发现平民与贵族日常生活的物质遗存。

这些物质文化是当时生态环境、社会制度、技术经济、生活习俗及思想意识的产物。

正如葛剑雄教授在《历史学是什么》中所说,真实的历史依然是历史学家永恒的追求,阅读史料、实地考察等等都是手段。没有“真历史”做支撑的道理,无疑是空中楼阁,最终演变为一种教条也犹未可知。

考古学不是神秘刺激的挖宝活动,也不应当被收入水平的单一标准降维。它让我们更加真实可感地了解过去的人类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如何生活。

编辑 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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