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森

中央美术学院博士、广州美术学院新美术馆学研究中心副主任、《新美术馆学》研究文辑执行主编

长期以来，我国针对美术馆的管理办法、法律规范及机构建制都相对滞后于行业实际运营情况和需求，这与我国的基本国情和对美术馆的历史认知有关。从根本上来讲，当代美术馆的发展原型可追溯至“艺术博物馆”，其与“历史博物馆”“科学博物馆”同属传统博物馆的三大类型。但是，与国际社会更为普遍地将美术馆与博物馆关联的方式不同，自近代以来，我国惯常将“美术馆”定位为“艺术展览馆”而不是“艺术博物馆”。在实际运营中，中国的美术馆和博物馆不仅分属于国家文物系统和文旅系统两个不同的部门管理，在工作方向上两者也有比较明显的区别，中国的美术馆侧重于关注近现代和当代艺术，以组织策划艺术展览为主要方向；而中国的博物馆更倾向于对古物、文化遗存进行收藏、研究与展示。因而我国美术馆的建设和发展与博物馆系统公共文化机构的步伐并不一致。

同时，美术馆一直缺乏全国范围通行的、标准化的和专业化的管理制度，以及与之相配套的公共文化政策。这在中国美术馆行业的发展早期并不明显，彼时，国内对美术馆的认识并不充分，随着美术馆行业自上世纪90年代迎来快速发展期，大量公立美术馆和民营美术馆井喷式出现之后，行业毋庸置疑地需要在政策层面得到补充和突破，并亟须从实践经验中梳理和归纳出一套符合行业需求、适配当下社会文化情境、具有规范化要求的管理办法。

当代美术馆须从建制层面提出新问题

近期，国内一些主要城市开始着力出台与美术馆行业相关的地方性政府规章，例如，上海和深圳两市先后开展了《上海市美术馆管理与促进办法（暂名）》和《深圳市非国有美术馆管理与促进办法（征求意见稿）》的法案起草工作和征求意见公告。其中，上海市《办法（暂名）》是对2018年上海市政府出台的规范性文件《上海市美术馆管理办法（试行）》的经验总结和进一步的优化，是国内最早的省级美术馆行业规范性文件。这些文件在参照文化部1986年颁布的《美术馆工作暂行条例》和2014年修订的《全国重点美术馆评估办法》的基础上，愈加明确了美术馆的定义、管理归属、组织运营及其在公共服务体系中的功能与职责。

宏观来看，上海、深圳等地针对城市发展现状和现存问题而推进的美术馆建制工作是依据自身发展情况而深化调整的一次尝试。针对美术馆行业的未来发展而言，两份文件都强调了美术馆建设中藏品、研究和展览三者之间的关系，强调通过提升美术馆学术品质和藏品优势，向具有品牌价值和知识生产力的“艺术博物馆”的转型。首先，在这个层面上，政府需要鼓励美术馆举办符合自身学术定位、突出藏品特色的展览，并对优质馆藏资源进行系统性的梳理和陈列，开展相关专业领域的理论及应用研究、学术出版等工作。

其二，从根本上强调美术馆属于公益性文化事业机构，并对资金筹措、商业活动等问题作出回应和限制。规范文件直指“非营利性”与“营利性”之间界限模糊的问题，禁止美术馆从事藏品及艺术作品原作的商业经营活动，对其他商业经营活动亦作出相应规定，标明了行业发展的底线，同时对美术馆资金资助、政策支持、监督部门等行业关切的重点问题有所明确。

其三，强调美术馆是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突出其作为公共文化机构而承担的社会责任。并从公共教育、社区文化建设、馆校合作、文旅融合等角度阐明了美术馆的公共服务职能，通过美术馆与社会、公众之间的互动关系强调以人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在制约行业规范的同时，也针对区域内美术馆发展以及文化设施配套不平衡不充分的现象提出新建议。

美术馆专业化和规范化须弹性结合当地政策

美术馆的专业化和规范化建设是一条长远之路，既须要规范化条例，也须要弹性地结合当地的政策、文化需求与基础设施条件，将美术馆的公共职能与服务对象落到实处。以上海与深圳为例，两座城市具有区位优势、市场环境与政策扶持等多重有利因素，保有的美术馆场馆数量、空间规模都位于全国前列，两地政府都呈现出对社会力量参与美术馆建设的鼓励、对非国有美术馆的重视以及对公益性基金等多渠道筹措资金的支持，这一定程度体现了城市对自身经济环境与行业现实需求的考虑，以及为未来更加深化、拓宽行业发展前路而先行扎稳根基的愿景。

尽管这些针对美术馆行业的建制工作仍在探索阶段，其最终效果有待观察，但美术馆行业规范与促进还需要切实地着眼于城市艺术生态和文化集群的有益循环，为美术馆事业的可持续发展寻求更多保障性的条件。一方面，鼓励馆际和城际联通、资源共享的协同发展，充分利用城市的地缘优势实现美术馆与社会高效高质的资源联动。另一方面，鼓励美术馆根据地方条件和公共需求制定工作计划，同时，利用工业楼宇、交通枢纽、城市微更新空间等新型空间举办多种类的公共教育与展览活动，达到有参与度、有学术指向、有文化气质的社区共融。总而言之，在健全美术馆管理机制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发挥美术馆的公共服务作用与社会职能，抱着一种积极和进取的态度发掘问题，完善城市文化协作机制，才是文化政策制定与实施的真正目的。

编辑 王子烨 审读 刘春生 二审 周梦璇 三审 范京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