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非常容易相信不可证伪的东西，这养活了一个庞大的术士阶层。

古代有很多江湖术士。他们的生活带有一定的神秘色彩。有的僧道，也会客串江湖术士的角色。总体上来说，他们绝非社会的上层，但比起底层来，日子又要好过得多，这是因为，他们利用了一些经济规律和思维规律。

《金瓶梅》对当时江湖术士的谋生，做了非常细致、写实的描写，这让读者可以立体地了解江湖术士的谋生技巧。

江湖术士没有学过经济学，但是他们却不自觉地运用经济规则，以及利用人们的一些思维缺陷。

首先，他们售卖的产品，是算命、驱邪、超度等服务，这类产品，按照经济学家门格尔的概念，可以称之为“虚拟财货”。

所谓“虚拟财货”，是指那些人们误以为能够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但实际上却不能满足该欲望的东西。

例如，古代许多妇女相信，向“送子娘娘”烧香祈祷，就能解决不孕的问题。很显然，“送子娘娘”实际上并不能解决不孕的问题，所以它是“虚拟财货”。

门格尔指出，文明越发达，人们对因果关系的认知越进步，“虚拟财货”越少。

在古代，人们对“虚拟财货”有旺盛的需求。即便贫穷的底层，也会想方设法挤出钱来购买。江湖术士看准了这一旺盛的需求。但是卖“虚拟财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你得防止被客户看穿。所以，江湖术士们还得利用人们的思维缺陷。

今天，可证伪是对科学理论的必要性要求。所谓可证伪，是说因果关系的命题，要存在被推翻的可能性。哪怕现实中没有条件可以推翻它，也要能够在想象中推翻它。

例如，“所有天鹅都是黑的”，只要出现一只白天鹅，它就被推翻了。所以，这句话是可证伪的。而“人有可能活过70岁，有可能活不过70岁”则永远不可能被推翻，你连头脑中空想，也不可能空想出推翻它的例子来。所以，它是不可证伪的。

《金瓶梅》中，有个算命的吴神仙，说西门庆的妾李瓶儿“三九上有血光之灾”。后来李瓶儿27岁时生了血崩的病，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就说，吴神仙早就算到这一步了，因为三九等于二十七。

吴神仙巧妙地设计了一个不可证伪的断言。他并没有明确说“三九”具体指什么，这样客户就永远都不能说他错。假如李瓶儿是26岁生病，生病的时间是三月或者九月，那也可以说他算对了。

西门庆的儿子官哥早夭，江湖术士给官哥批“黑书”，说他“托生往郑州王家为男子，后作千户，寿六十八岁而终。”这句话又是不可证伪的。

凡是古代混得比较成功的术士，都是利用不可证伪的高手。

理解可证伪概念的现代人，会很明确地表示，你们别拿那些不可证伪的东西来哄我掏钱，我只要可证伪的东西。可惜，古人非常容易相信不可证伪的东西，这养活了一个庞大的术士阶层。

（作者系财经学者）

（原标题《古代江湖术士如何利用“虚拟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