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美文94期【散文】王一宪 | 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女儿

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女儿

作者 王一宪  朗诵 蓝予

这几年，最盼望回家，因为我有九十高龄的老爸爸。这几年，最让我纠结的是“父母在，不远游”那句古话，因为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却无法兑现它。

每当我推开家门，老爸准会站在客厅沙发边，手足无措地问：“你，你回来啦！”望着那深爱的眼神，那一脸牵挂的皱纹，那不再挺拔的腰身，那操劳一生的白发，我的眼睛总会噙满泪花…

我想回家又最怕回家，因为每次要离家时，父亲便坐立不安，一言不发。他瞒着我，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出大院，去买我最爱吃的多味鸭。明明啥也不缺，他坚持找点好吃的往背包里塞，直到塞不下为止。有时，我俏皮地问他：爸爸，您的眼睛好像有点肿，他用皱巴巴的手抹一抹说：“没事，没事！”临别的那一刻，我会故作欢笑抱住他说：来！抱抱我亲爱的老爸！他轻轻推开我，转身进了房间，所以，所以，我们每次都没有告别。

我脑海一片空白，当我坐在回深圳的车上，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了……

父亲是个典型的山东硬汉，不善表达。父亲十岁没了妈妈，襁褓中的弟弟送给了别人，为了生计，爷爷去闯关东，他只能寄身于亲叔叔的屋檐下。可叔叔对他非打即骂，常常找由头不给饭吃，若不是善良的婶娘偷偷给一块红薯，估计他真的无法长大了。从小泡在苦水里的父亲，聪明、开朗、倔强、胆大，十三岁就当了儿童团长，带着几个小伙伴推掉了庙里的泥菩萨。才读了三年书，竟能在村里当老师，教其他孩子识字学文化。抗日战争爆发，他当了八路军，小鬼子把他帽子打飞，差点丢了性命。一次激战，他得了重病，硬是抓住马尾巴，拖出几里路才逃出生天。

我是家中的老大，目睹了父亲一生诸多磨难。母亲出身国民党官员家庭，身心受到严重摧残，她无法照顾这个家。父亲只能既当爸爸又当妈妈，白天工作，夜晚回来洗床单，出差回来还要带母亲看病，再苦再累也没趴下。在那个特殊年代，父亲被关禁闭，我去给他送衣物，遭到看守人一阵呵斥辱骂。我委屈地流着泪，父亲走过来，用颤抖的手摸着我的头，然后紧握拳头，一言不发。他把愤怒攥在手心里，让它慢慢地融化。

这些年，父亲老了，个头明显矮了；父亲老了，过去鄙视软弱，现在时常会热泪盈眶；父亲老了，过去倔强气盛，现在包容慈祥；父亲老了，过去一头黑发，如今堆满霜花。父亲老了，可他不服老，下楼时绝不让人搀扶。即便晕厥倒下，睁开眼第一句就说：没事了，一会儿就没事啦。每次住院，不让家人给我电话。父亲老了，我却不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为他做点什么；父亲老了，我却不能时常陪他聊聊家常话；父亲曾带我到农村插队落户，有句话他常挂在嘴边：唉呀，这孩子跟我受苦了啦！其实，爸爸，我亲爱的爸爸啊，女儿一点也不觉得苦，浓浓的父爱一直陪伴我，我很幸福，这是女儿的心里话。

我越来越明白，父亲在才有家，父爱陪伴我长大；父亲在才有家，回家可以喊声“爸爸！”；父亲在才有家，万家团聚时，我不会感觉流落天涯；父亲在才有家，他是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我可以对他讲深藏心底的话。我亲爱的老爸，这辈子我做您的女儿还没做够，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女儿！

（感谢作者提供以上的照片）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王一宪，女，网名：道长 ，高级职称。现为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福田区群众文化学会监事、深圳市文学学会会员。2001年，散文《莲花山下的文叔》获福田区宣传部、福田区文联、深圳法制报联办征文比赛一等奖，刊登在《雪山下的深圳河》（海天出版社）；2015年，散文《母亲与艾青的诗》获福田区文联、福田区作协有奖征文比赛一等奖；在其他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奖，并有多篇文章刊登报刊杂志。2016年10月，历史纪实《岗厦村文氏的前朝后代》一书获深圳市福田区2016年文化专项资金扶助，由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该书被深圳市、福田区史志办，深圳市、福田区图书馆收藏，并颁发收藏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