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文化研究者杨宏海谈滨海客家与深圳交融发展史 从新安县到大湾区
宝安日报
2021-08-14 09:53

“不了解过去,无以谈未来。立足深圳,追溯这片土地历史深处的脉络,点亮文化自信的火把,探寻湾区的发展之路,以史为镜,历久弥新,行而至稳。”8月7日,深圳市客家文化交流协会会长、深圳大学客座教授、硕士生导师杨宏海做客宝安文化茶座,作为“滨海客家”概念的提出者和研究者,他以深圳300多年来的客家移民与发展史为线索,探索从新安县到大湾区的发展过程中,“滨海客家”与滨海深圳文化、历史、地理的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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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迁海复界:客家人大量迁入深圳

新安县始建于明代万历元年,其从东莞县析出,取“革故鼎新,去危为安”之义。客家人迁入深圳,大部分是在清初“迁海复界”时从粤、闽、赣等地辗转而来。杨宏海着重介绍了清初“迁海复界”的历史。

清初,清廷两次下令“禁海”迁界,新安县三分之二的土地被列入迁界范围,房屋全部拆毁,田地不准耕种,不准出海捕鱼,违者一律处死。“禁海令”与迁界对新安县和沿海一带的人民来说是个浩劫,致使沿海人民背井离乡,历尽艰辛,造成百业萧条,田园荒芜。后经广东巡抚王来任等官员多次进谏,清廷才不得不改变决策。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廷废止“迁海令”,全面实施“复界招垦”,下令招民复业、奖励垦荒。其时粤闽赣边山区的客家人正患“人多田少”“土狭民瘠”,广东北江、韩江流域的客籍人大批涌入新安县,“或以垦殖而开基,或以经商而寄寓”,自此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客家人奔赴滨海新安、重建家园的历史,“滨海客家”因而应运而生。当时的新安县包括当今深圳、香港地区与东莞部分地区,康熙《新安县志》提出的“新安八景”,就包括了深圳4景、香港3景、东莞1景。

据史料记载,康熙废除“禁海令”后,大批客家人涌入新安县,复界之初的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新安县有499个村庄,至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已增至865个村庄,净增366个,其中新增客籍村庄345个。香港地区也从复界初127个村庄,自客家人大量迁入后,增至336个村庄。据统计,嘉庆年间新安县居民225979人中,客家人占了一大半,约15万人。经济结构也从原来以渔盐业为主,转为渔农业相结合。人口结构则由以本地人(广府人)为主,变为客家与本土并存,即客家人、广府人、潮汕人、疍家人多种民系相互融合。客家人逐步“反客为主”,新安也从一个边缘地区逐步走向经济文化持续发展的滨海城市。所谓“新邑地处海滨,居民自耕渔而外,不废弦歌”,创造出清代康乾时期深圳东部地区的经济繁荣与文化兴盛。

从复界垦殖到蛇口试管:300多年来滨海深圳地区六大历史事件

“滨海客家”概念由杨宏海于2007年首次提出。所谓“滨海客家”,是指历史上从粤闽赣聚居地迁向沿海地区的客家人。他们走出大山来到滨海,与当地原住民交融,生产方式为渔农结合,经济上亦农亦商,从“山客”变为“海客”。作为滨海客家,“海客”将原乡的山地客家文化与滨海地区海洋文化融为一体,既保留山地客家的耕读传统和勤劳坚韧的精神,又吸纳海洋文化的开放、重商、包容、进取的元素,从而形成与山地客家文化有所不同的新质文化,即“滨海客家”文化。

综观清朝政府取消“禁海令”之后三百多年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杨宏海梳理出了深圳客家人在重要时间节点的六大历史事件。

其一是“复界垦殖”。清朝早期各地客家人响应政府“复界”号召,迁徙深港滨海地区开荒垦殖,艰苦创业,重建家园。其中粤东梅州人罗瑞凤乾隆年间来深后亦农亦商,艰苦创业,创建起两百年前的“京基大厦”鹤湖新居。

其二是“九龙海战”。在揭开中国近代史的历史时刻,大鹏所城守将赖恩爵奋起抗英,在九龙海战中打赢鸦片战争前哨战。林则徐特地向道光皇帝为赖恩爵请功。道光皇帝对赖恩爵封官嘉奖,后提拔为广东水师提督。

其三是“李朗开放”。鸦片战争之后,西风东渐,龙岗布吉镇李朗村村民主动与西方文化交融,创办中国第一家讲客家话的大学“存真书院”(后改为“传道书院”),尔后又在浪口村创办“虔贞女校”,培养出一批民国时期卓越的人才,以及凌道扬等一批走向世界的知名专家。

其四是“庚子首义”(又称三洲田起义)。在辛亥革命前夕,郑仕良、黄福以及三洲田廖姓和马峦山罗姓的客家人,配合孙中山举行武装起义,打响推翻满清王朝第一枪。孙中山对此次起义给予高度评价。

其五是“东纵抗日”。曾生领导的东江纵队点燃南方抗日烽火,战功显赫,涌现出刘黑仔、蓝造、袁庚等一批客家英杰,实施举世瞩目的文化名人大营救。现留有东纵纪念馆与阳台山胜利大营救纪念碑,以及茅盾、邹韬奋等文化名人的手迹。

其六是“蛇口试管”。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袁庚从香港招商局踏海而来,创办蛇口工业区,提出“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大胆实施各项改革试验,在蛇口开启中国改革开放的先河。现在蛇口“海上世界”广场有袁庚雕像,以及邓小平当年参观“海上世界”的照片。

“在三百多年滨海客家可歌可泣的故事里,涌现出罗瑞凤、赖恩爵、凌道扬、郑士良、黄福、曾生、袁庚、陈烟桥等重要的历史人物,留下了鹤湖新居、大鹏所城、李朗老村、虔贞学堂、三洲田村、坪山马峦村、东江纵队纪念馆、阳台山胜利大营救纪念碑、曾生故居、陈烟桥故居、海上世界袁庚铜像等文化地标。”杨宏海说,梳理这三百多年来深圳历史的“地脉”、“人脉”与“文脉”,可以看到深圳客家人对中国近代以来所做出的卓越贡献。

滨海大风起兮,湾区勇立潮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将香港、深圳、广州、东莞、澳门、江门、珠海、中山、肇庆、惠州、佛山11个城市列入大湾区,当年涵盖深圳、香港、东莞(部分地区)的新安县,300多年后,成为世界级大湾区核心地带,“这标志着中国进入了一个大湾区时代,也标志着一个新的海洋时代来临。”杨宏海说,在历史机遇面前,回望历史,挖掘、弘扬滨海客家文化精髓,将进一步激发内生动力,续写更多“春天的故事”。

互动

不忘这片土地的根和魂

问:如何看待儿孙辈不愿意学习客家方言,不愿意了解客家文化的问题?

杨宏海:这涉及传统文化传承中的断层问题。客家方言作为客家文化的组成部分,是一种优秀的传统文化。客家先贤提出“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我留意到,当下有许多客家人,尤其是客家新生代,不愿讲甚至完全不会讲客家话。同时我也留意到,近年来媒体不断有要抢救包括客家话、广府话等方言的呼吁,深圳本地也有一些专门研究方言的组织,这是好的开端。正是对不同民系的传统文化进行抢救、传承和弘扬,才有了兼容并包、丰富多彩的中华文化。

像“宝安文化茶座”这样的活动就非常好。可以让深圳人了解历史留给我们什么东西,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发生过什么,有哪些精彩的深圳故事,让每一个深圳人不忘这片土地的根和魂。

问:滨海客家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答:我认为有三大特点。

第一是勇于开拓与崇文重教。有一句俗语“客家人开埠,广府人旺埠,潮汕人占埠”,客家人逢山开路,逢水架桥,喜欢开荒开拓。另外,客家人继承了中原耕读文化的优点,也就是重视文化教育,崇文重教和兴学方面比较突出。

第二是女性特别勤劳,像家头教尾、田头地尾、灶头锅尾、针头线尾这些说法大家都很熟悉了。而且客家妇女很贤劳,非常重视子女教育。

第三是开放包容。很多来深圳的外来移民,觉得深圳不排外,愿意说自己是“新客家人”,因为客家人是不断迁徙落地生根的,来了就是深圳人,来了就是新客家人。历史上,客家人最早以海纳百川的胸襟容纳西方文化,当时西方传教士到深港地区,是客家人最早接纳了他们,认为不用花钱就能读书是很好的事,便主动与他们接触,“拿来”好的西方文化,令李朗村成为中国对外开放的第一个客家村。现代足球也是由这些传教士引进,同样被客家人“拿来”,造就了梅州“足球之乡”的美誉。

(原标题《客家文化研究者杨宏海谈滨海客家与深圳交融发展史  从新安县到大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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