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巴巴，谁是你的同学？

“各位阿里同学”这是阿里巴巴董事会主席兼CEO张勇向公司员工介绍女员工被侵犯事件处理决定时使用的称谓。

可是，阿里巴巴，谁是你的同学？

这封公开信式的处理决定，的确体现出阿里巴巴处理涉嫌性侵者的决心，最后，张勇还诚恳地提出将旗帜鲜明反对“丑陋的酒桌文化”。然而，网友似乎并不买账，声讨仍未停歇。阿里巴巴似乎已经陷入某种“塔西佗陷阱”之中，要平息公众怒火，恐怕不能只头痛医头。

阿里这次遇上麻烦，并不单纯因为公司里出了一个涉嫌性侵者，而是因为公司的内控机制失灵，员工投诉无果，被迫“自主维权”，让人对阿里的企业制度和企业文化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同时，人们本期许互联网企业借科技之力，为商业带来透明、开放的环境，但一次陪酒事件，暴露出“大厂”的颟顸，让人大失所望，怎么这些新鲜血液也走上了“拉关系”“和稀泥”的老路？

为什么处理决定“好话说尽”，但却让不少人嗤之以鼻？看上去阿里巴巴的高层并未完全理解公众的“怒点”“痛点”。魔鬼藏在细节中，开头一个“同学”的称谓，暴露出阿里巴巴企业文化的隐忧。

回答文章开头的那个问题。阿里巴巴不是学校，而是企业，阿里巴巴只有同事，没有同学。称呼同事为同学，是一种隐喻。在一份严肃的危机公关式的决定稿中，使用同学这个隐喻，而不用同事这个所指，非常之不妥当。甚至可以说，高层继续沿用“同学”“老师”的思维处理员工关系，本身就是阿里内控失灵的原因之一。

不可否认，我们借助隐喻去思考世界，可并非所有隐喻都必须存在，也并非所有隐喻都是合理存在，更不是说在任何场合都应该使用隐喻。我们可以理解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当过老师，老师、同学之谓有致敬和传承之意；我们也可以理解互联网企业员工需要终身学习、随时学习的态度，同学之谓确有鼓励大家学习的意味；我们甚至还能理解，同事看上去没那么时髦，又显得很“装”，现在连理发师都叫“TONY老师”，年轻人喜欢互称“老师”“同学”无可厚非。但很显然，同学应该是内部非正式场合的称呼，它或许可以对同事关系进行补充，不能完全取代同事关系。

同事就是同事，职业人士应当严守分际、在商言商，交易主体之间应当保持平等互利，同事之间更多的是权利和义务的纽带。但同学关系就复杂很多，之间是典型的情感纽带。更不用提有时候，同学相对的是老师甚至是导师，在这一隐喻下，同事较为平等、追求合作的上下级关系就变成某种指导性很强的依附关系，这是容易藏污纳垢的职场大忌。

同学之间、师生之间能做的事情，同事之间不能做。比如在大学里，同学之间谈恋爱很正常，有些大学教师甚至鼓励同学谈一次恋爱。但恐怕开放如互联网企业，办公室恋情也是绝对违背职业道德，会被人力资源谈话甚至调职的行为。又如，同学聚会和商务宴请，都不应该强行劝酒、灌酒，但很显然，在这两个场合喝酒的气氛是不一样的，礼仪也是不同的。如果将同学聚会的氛围带到商务宴请，让商业洽谈变得江湖化，就很容易损害公司利益，也容易打破同事分际。

如果说现代企业制度真的有力量，那么形塑平等的同事关系和劳动关系，无疑是其重要的力量之源。不可否认，同事关系令人乏味，甚至缺乏创意，可是，对于越来越庞大的阿里巴巴等中国互联网企业来说，构建同事关系、强调同事文化越来越重要。阿里巴巴的传奇人物，都有江湖气息浓厚的绰号，或“风清扬”、或“逍遥子”，浪漫无比。但创业时代已过，现在要守业，靠的就不能是哥们儿义气，而得靠现代企业制度。前不久，某网购平台掌门人一句“混日子的不是我兄弟”，就引来群嘲，甚至还引发劳资关系的舆情。可见，这样的迷茫，不是阿里一家大厂才有。同学也好，兄弟也罢，企业做大后，都不如同事来得贴切。

不要小看称谓变化的力量，这并不是“过度阐释”。这几年，官场上越来越多人称上级为“老板”“老大”，折射出官僚主义倾向，引发人们忧虑。党中央多次强调，党内一律称同志。可见，一句平等的同志是纯净政治生态的标志。回到互联网企业，在某些场合，同学这个称谓固然是合适的，但在涉及到企业管理，特别是涉及到员工权益保护的场合，恐怕同学就显得过于轻佻。现在人们特别关注互联网企业反性骚扰的力度，阿里要改变反性骚扰的“官僚主义”，恐怕也只有回归同事关系，让同事间互相保护、互相守望，才能加快企业内部处理突发情况的速度。

对于阿里的高层而言，也最好不要好为人师，还是叫一声“阿里同事”，显得比较得体、职业。

（原标题《阿里巴巴，谁是你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