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开栋

【关键词】算法推荐   新闻APP   信任

移动新闻客户端（新闻APP）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新闻业竞争的主要战场。伴随大数据和算法技术的发展，算法推荐类新闻APP成为手机应用程序版图的重要组成部分，牢牢占据公众手机使用时间的一块领地。纵观如今的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市场，今日头条强势崛起，昔日的“霸主”腾讯新闻因时添加了算法功能，百度、一点资讯等紧追不舍，传统媒体不甘落后纷纷在自家的新闻APP上积极开发和应用算法技术。但是，社会大众对算法推荐的质疑——“算法黑箱”、数据隐私泄露、信息茧房等，从来不曾停止。2017年人民网三评算法推荐——不能让算法决定内容、别被算法困在信息茧房、警惕算法走向创新的反面，更是将舆论对算法推荐的质疑推向了顶峰。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依赖用户获得广告和其他商业模式的支持，倘若任由这种对算法的不信任和质疑延续下去，将严重影响其长远健康发展。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问题关乎用户的持续使用，亟待新闻业界的密切关注。

人工智能对新闻业的影响是近几年学界研究的热点议题。算法新闻的生产、使用与社会影响等受到较多关注，算法新闻信任相关的研究仍较为薄弱。闫宏秀、宋胜男分析了算法信任的起源、风险及应对措施[1]；孟筱筱从风险理论的角度探讨了人工智能时代的风险危机与信任建构机制[2]，且专门探讨算法新闻信任尤其是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以及前因与影响的研究存在明显不足。因此，本文将尝试探讨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的定义、类型与困境，并就信任因素在算法推荐类新闻APP持续使用中的作用进行深入分析。

一、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的定义与类型

信任在包括社会学、心理学、管理学和新闻传播学在内的多学科领域都是核心概念和关键问题，引发了诸多学者的关注。根据对以往文献的筛选分析，引用率较高的“信任”定义，是梅耶提出的“信任是关于对方会表现出对己方特定的重要行动的预期而愿意接受可能的伤害，不论己方监督和控制能力如何” [3]和格芬提出的“信任是一种信念，即受信方将按照期望的合作方式行动，且这样做并不会利用施信方的弱势，进而实现施信方期望”。[4]可以看出，信任包括以下几个关键特征：一是信任关乎受信方和施信方两方，关乎受信方的行动和施信方的期望；二是信任是有风险的，施信方有可能受到受信方的伤害。结合算法分发技术和新闻APP发展的实际状况，本文认为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指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能够实现其新闻信息需求和期望的一种积极信念。这种信任是用户基于算法推荐类新闻APP既往行动的主观评估，但这种信任是要冒险的，有可能受到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的伤害。

信任的分类在各学科也不尽相同。社会学视角下，祖克尔把信任分为过程信任、制度信任和特征信任，其中过程信任来自实际交往中双方的互动，制度信任来源于非个人性的公共系统的信任，特征信任基于个人或组织特征。[5]市场营销学视角下，信任可分为技术信任和商家信任。[6]综合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实际情境，本文将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分为技术信任、平台信任和制度信任三个部分（图1）。其中，技术信任指用户对算法分发技术应用于新闻APP功能性、相对优势和可靠性的态度；平台信任指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能力、善意和诚实的态度；制度信任指用户对包括法律管制在内的政府和社会治理体系的评价。

二、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困境

社会发展过程中，信任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大数据时代，算法引发的信任问题值得深入分析。结合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的分类，本文将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困境分为三个方面：（算法分发）技术信任困境、（新闻APP）平台信任困境和（监管）制度信任困境。

（一）技术信任困境

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技术信任困境与作为委托者的用户密切相关。一些用户会过度相信算法分发技术的巨大优势，将自己的新闻信息选择权完全让渡给技术以及控制技术的人员。一旦形成对算法推荐的盲目相信和习惯算法推荐带来的阅读效率提升，用户可能会遗忘自身对技术的监督权。一些用户对算法分发抱持抵制态度，认为使用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会破坏新闻信息的公共性，导致新闻使用的偏见和鸿沟。如果完全不愿使用带有算法色彩的新闻APP，用户能够选择的新闻APP数量又将极为有限。此外，还有部分用户对算法分发技术采取半信任和无所谓的立场，一边担心算法不透明不公平，一边继续使用算法推荐，心有余悸却又无能为力，在算法风险焦虑与个性化收益之间徘徊不定。

（二）平台信任困境

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平台信任困境与平台形象存在重要关联。平台形象包括能力和美德两方面，平台的算法分发技术是否先进、能否提升阅读效率和使用体验关乎能力，平台是否参与社会公益类事务、能否体现社会责任感关乎美德。有些平台可能具备较强的技术实力，可以快速地完成信息的精准推荐，但却没有积极践行社会责任行为，导致用户不太信任。有些平台经常进行公益直播和扶贫活动，但自身的APP操作界面不流畅、反馈不及时回应，也很难获得用户的信任投票。细心一点就可以发现，当前的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的确存在能力和美德“分割”的窘境。

（三）制度信任困境

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制度信任困境受到制度机制完善程度的影响。制度机制是现代社会中保证市场规范运作而提供的机制，第三方平台、政府机构提供的管控制度推动供需双方信任关系的建立。近年来，算法推荐类新闻APP行业形成了各种形式的体制机制，如网信办的信息规范通知、隐私保护办法等，但是用户信息泄露、个人信息不当使用的新闻报道仍屡见不鲜。可以看出，制度机制的建立取得显著进展，但制度的具体执行还有一定难度。用户可能对政府及时制定出台相关法律规章抱有积极的认知，但对这些体制机制的落地和执行、自身的合法权益获得完全保障并无太多信心。

三、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因素模型

综合文献梳理和对用户的深度访谈，本文提出一个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因素模型（图2）。在该模型中，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将积极地影响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持续使用意愿，而影响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的因素分为 3 类：技术信任、平台信任和制度信任。其中，技术信任重点考察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算法分发技术功能性、技术助益性和技术可靠性；平台信任主要衡量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的能力、善意和诚实；制度信任主要是结构保证，着重考察用户对存在于法律、规则、规范等之中保护自身使用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合法利益程度的评价。此外，技术信任和制度信任也会积极影响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的信任。

具体假设如下：

H1：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将积极影响用户的持续使用意愿。

H2：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的信任将积极影响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

H3：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技术的信任将积极影响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

H4：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技术的信任将积极影响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的信任。

H5：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制度的信任将积极影响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

H6：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制度的信任将积极影响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的信任。

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用户的持续使用意愿受到其对产品信任态度的直接影响。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信任评价越高，越会继续使用、推荐他人使用和优先使用该APP。在信任的来源中，平台信任发挥着最直接的作用，技术信任和制度信任借由平台信任产生影响。具体而言，如果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平台能够精准推送相关的、有趣的和符合公共利益的信息，提升用户的阅读效率，开诚布公地承认算法的不足和短处，不以经济利益绑架技术和人文精神，该产品很可能收获用户的长期拥护与支持。倘若应用其中的算法技术能适应大众的阅读需求进行动态调整，提升阅读新闻资讯的体验，政府的相关制度能规训算法技术运行在“主流”轨道上，那么用户认可的概率又会大大提高。

四、信任视角下主流媒体新闻APP智能化升级策略分析

媒体融合进入新阶段，主流媒体新闻APP加速智能化转型。面对市场的激烈竞争，作为后进者的主流媒体新闻APP想要突出重围，必须将用户作为管理的中心，将用户信任评价纳入产品设计、运营和营销的全过程。具体而言，信任视角下主流媒体新闻APP的智能化升级需要做出以下努力：

一是加大算法技术投入，提升技术信任。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工智能是引领这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战略性技术，具有溢出带动性很强的“头雁”效应。在移动互联网、大数据、超级计算、传感网、脑科学等新理论新技术的驱动下，人工智能加速发展，呈现出深度学习、跨界融合、人机协同、群智开放、自主操控等新特征，正在对包括传媒在内的各行业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主流媒体新闻APP需要夯实算法技术自主创新的基础，在算法的核心技术短板上加紧布局，积极培育“智能+新闻”创新产品和服务，从技术层面提高产品的功能性和可靠性，增强技术服务社会民主和持续发展的能力，提升用户对主流媒体新闻APP的技术信任水平。

二是推动平台内外兼修，提升平台信任。主流媒体新闻APP智能化的任务和目标是搭建以数据为基础条件和驱动要素的互联网平台。这个平台需要联结政务、商务等多元主体，利用算法技术将独特的用户需求与纷繁的信息资源进行匹配，满足政府治理和企业营销的期望的同时,也能够提高用户阅读新闻的效率和体验愉悦感，提升用户对该平台的能力信任；这个平台需要重新思考算法的本质，将算法的公正性、无偏见性和透明性融于相关技术人员的日常生产实践中，与此同时也要适时呈现“主流算法”的操作逻辑，提升用户对该平台的善意信任；这个平台需要回应社会公众关于信息茧房的质疑，不断调整更新算法，纳入更多元化的消息来源、新闻形态和基础数据，并适时提醒用户更换浏览频道和尝试其他类别，提升用户对该平台的诚实信任。

三是遵守智能法规伦理，提升制度信任。面对部分算法推荐类新闻APP收集过多个人数据等情况，国家网信办积极出台相关管理办法进行处理，如约谈、整改、暂停服务等。智能时代需要与之相匹配的伦理观，主流媒体新闻APP需要汲取互联网商业平台新闻APP的教训，遵守算法伦理，不违背个人信息保护的法律规章，践行科技向善，成为智能新闻服务遵纪守法的标杆，从而提升用户对该APP的制度信任。

五、结语

大数据时代是算法推荐类新闻APP信任的缘起语境。在技术、平台和制度因素的大环境下，算法推荐类新闻APP有自身的发展逻辑。伴随而来的是，我们必须要重视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技术信任、平台信任和制度信任，推动用户对算法推荐类新闻APP的整体信任，进而实现用户的持续使用，形成健康且持续的算法推荐类新闻APP商业模式。主流媒体新闻APP的智能化升级也需要依循这一“信任”逻辑。

作者董开栋系广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博士

编辑  刁瑜文  审读 李 诚  审核 詹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