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乌暗暝,他带我看见胶林

张艾茵
2020-01-04 14:23
摘要

2018年,马来西亚作家黄锦树的短篇小说集《雨》引进中国大陆,这部作品不仅为作者赢得了许多赞誉,也让更多的中国读者领略了马华文学的魅力,而这一点对于黄锦树这样充满使命感的作家来说极为重要。

黄锦树                      

2018年,马来西亚作家黄锦树的短篇小说集《雨》引进中国大陆,这部作品不仅为作者赢得了许多赞誉,也让更多的中国读者领略了马华文学的魅力,而这一点对于黄锦树这样充满使命感的作家来说极为重要。黄锦树的使命感是希望马华文学以及马来西亚华人史能够被看到,让“没有位置的”马华文学在华语文学中获得一席之地。

《雨》            

[马来西亚]黄锦树 著            

后浪·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8年3月版            

说起马华文学,我最早的接触来自于2012年黎紫书的《告别的年代》,这本极具炫技色彩的长篇小说确实有惊艳之处,虽然文本结构充斥着明显的西方文学痕迹,却被氤氲气十足的文字完美覆盖,整个故事洋溢着强烈的南洋风情,而这种对中文的深度改良以及异域氛围的气质,在马华作家身上有着明显的共通性,只是在主题上黄锦树比黎紫书来得更加宏大。作为第三代移民,黄锦树把自己的触角伸向了更加深邃的领域,身份的困境和对历史的回望成为了他创作上的根本。如果说《雨》让人惊叹于小说中作家浑然天成的鬼魅之色,那么国内最新引进的《乌暗暝》则能让人更清晰地窥见到作家的创作脉络。

《乌暗暝》            

[马来西亚]黄锦树 著            

后浪·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20年1月版            

《乌暗暝》收录了黄锦树早期两本短篇小说集,21个短篇故事,基本都创作于上世纪90年代,黄锦树也借此在中国台湾文坛声名鹊起。说起台湾,恐怕是许多马华作家绕不开的应许之地。当我们提起华语文学的时候,首先映入脑海的一定是港台文学,殊不知在没有文学土壤的马来西亚,那些华人作家惟有取道中国台湾,才能走入文坛,前有李永平,而黄锦树正是马华文学后一辈的佼佼者。

黄锦树1967年出生于马来西亚的柔佛州,祖籍福建南安,虽然国籍为马来西亚,却生活在华人聚集地,从小用中文写作,中文之外,耳边也汇杂了各种方言,闽南语、粤语、客家话,以及官方的马来语和世界通用的英语,他曾说过许多马华作家并没有安居在平顺的中文里,而是在与语言搏斗,然而,恰是这种搏斗,成就了黄锦树以及许多马华作家独特的文字色彩。

带着这种鲜明的文字特征,黄锦树进入了台湾文坛,19岁求学于台湾大学中文系,后来更是在这里生活超过了30年,虽然他一直在书写马来西亚华人的故事,但是整个创作都是构建在台湾文学语境中的,而这种风格的溯源又必然与台湾的后现代风潮息息相关。

自上个世纪80年代起,魔幻写实和后设小说在台湾成为主流,张大春、骆以军都是后设小说的代表人物,而身处台湾的黄锦树也成为这一风格的主要执笔者,比如《乌暗暝》中以郁达夫为主人公的《死在南方》,以台湾真实文坛为背景的《M的失踪》,都是黄锦树早期最为明显的后设小说作品,作者驾轻就熟地游走在多层叙事之间,制造文本中的文本,消解和重构存在的意义,在另一部后设鲜明的短篇作品《大卷宗》中,主人公说:“此刻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呈现,在思索东南亚华人的命运的同时,很嘲讽地我将在时空中不着痕迹地消失,消失在历史叙述的边缘。”这也正是作家的自我映射,消失与追寻,成为黄锦树相当一部分短篇小说的肌理,这样的作品还包括《落雨的小镇》《郑增寿》《鱼骸》等。

这种对消失与追寻的执念始自于故乡的离散,而身份的困境源自集体记忆的延绵,这也是许多移民或者殖民地作家不可回避的话题,而东南亚的华人群体,又增添了一层错位,不曾割裂的民族之情与永远的他者身份,造成了强烈的疏离感。于是,他们往往通过记忆中的意象建构自己的精神家园,对于黄锦树来说,那就是潮湿的热带雨林和胶林深处的回响。

大概因为相似的地理特性,黄锦树笔下的胶林,总会让人想起马尔克斯笔下的香蕉园,那是他们童年深处的记忆,也是创作的滥觞。黄锦树尤其痴迷于反复书写胶林的夜,从《胶林深处》到《乌暗暝》,“无尽的黑夜胶林无尽的黑”“胶林愈来愈密,已看不见一颗星子”“橡胶树干一柱柱一排排森森挺立,背景在树叶密密遮蔽中一片深邃的黑”“从狗的吠叫他仿佛感觉到这胶林的夜里藏匿着一种看不见的隐秘事物,没有固定的形状、形式,它是胶林的夜本身,或者说是一种相对于灯火的暧昧的存有……冷、不透明、恐怖……”乌暗暝即是闽南语暗夜的意思,黄锦树笔下的夜因为胶林的缘故,越发神秘莫测,它可能隐匿着无尽的过往,也可能是未知的前路,在《非法移民》中他更是把这种不确定性的惶恐表露得淋漓尽致,“我身份暧昧,处处尴尬。属于这块土地,不属于这个国家。无奈无奈!鬼神不管人间事。”

遗失的身份、无根的漂泊感、吊诡破碎的片断、粘稠繁复的语言以及不断往复的意象,雨声、暗夜、胶林、雾气和小镇,野兽和鬼神,显然,黄锦树的创作始终浸透在白色的胶汁中,也存在于自我的复制里,即使胶林已经日渐消亡,即使他在台湾生活了多年,也未曾改弦易张,始终用文字守着这份记忆,也一如既往坚持短篇小说创作。很难说清楚,是一份固执,还是能力所及,但无论如何,作为马华文学中生代作家,黄锦树确实让我们看见了这片神秘而诱人的“胶林”。

编辑 张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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