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田威
前段时间,胃不太舒服,去看了医生,说是有了胃炎,不严重,但也麻烦。都说胃病难治,需要慢慢调养。于是,这段时间,就开始以粥养胃,每天早上都要喝上一碗小米南瓜粥,坚持了一些时日,感觉好些了。粥,真是神奇的食物。
小时候,常食粥。喝粥最多的季节,应该是冬夏两季,春秋两季,似乎要少一些。
冬天的乡村,霜寒雪冻,清晨起来,站在我家后院,往田野里一望,若是不见残雪,定有厚厚的浓霜,田野里也总是白茫茫的一片。太阳升起来一会儿了,才能看到田野间升腾起的一层薄纱似的乳白色的雾气,一两株树,站在田野里,在阳光下,在雾气中,如一幅画般好看。村庄里,可以看见人家的烟囱里淡蓝的炊烟正在散去,他们家,一锅粥大概快要煮好了。冬天的清晨,乡村人家总是煮粥的。
冬日的粥暖。我喜欢捧一碗热粥站在门前,喝粥。在门前,我看到左邻右舍的乡亲们,大多也捧一碗热粥站在门前,喝粥,粥碗上还冒着热气呢。冬天的早上冷,捧一碗热粥,搛一点咸香微辣的咸菜,放在碗上,捧粥出门,边喝边看边聊,是冬日清晨乡村的风景。一碗热粥,暖手;喝一口粥,暖胃;和乡亲们闲聊着,话语也暖心。乡村生活的简单和不易,似乎就是冬天捧在手里的一碗热粥和粥上的一点鲜咸小菜。
冬天,我家的粥,花样会多一些,我家常煮的粥,有藕粥、山芋粥、芋头粥、南瓜粥。藕粥好看,也香,藕是小块的,煮好的粥有淡淡的紫色,我喜欢把藕挑出来,吃完藕,再喝粥。山芋粥常煮,不太喜欢,盛一碗,用筷子一拌和,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像是完成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般,心不甘情不愿。芋头粥,放的是毛芋仔,煮得少一些。
家里秋天收的南瓜很多,都堆放在屋子的一角,堆得高高的。我们把南瓜一个个地往上堆的时候,玩得很开心,后来,就不去管它了。快到春天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堆南瓜不见了,这才想起来,这个冬天,我们一家人吃了这么多的南瓜。这些南瓜,多半是用来煮了粥的。
夏天,喝粥的时间改了,一般是在晚上,也不是天天煮粥喝。夏季,是农村最忙的时节,要抢收抢种,农活都忙不过来,要是天天喝粥,哪里还有力气干农活呢。喝粥,总是要等到农活稍微闲一点,或是干活干得太累,胃口不好的时候。
夏天,煮的都是豆粥,红小豆粥、绿豆粥、黑豆粥。红小豆、绿豆、或是黑豆和米一同下锅,放在锅里慢慢熬煮,煮得豆子开花,米浆融和,就是好粥了。煮好的粥,放在锅里晾着,晾凉。有时,用大木盆打一盆井水,把粥盛在大脸盆、或是大瓦盆里,粥盆放在井水中冰着,冰得透凉。
大人们从田地里回来,一身泥汗,在河边洗个澡,回来冲个凉,换件干净衣裳。家里的小方桌,早已摆放在院子里,一盆凉粥,几样小菜,清清爽爽。小菜,也是应季的,拍的黄瓜,新腌的咸豆角、菱角菜,凉拌的西红柿、花香藕,清炒的辣椒、茄子,都好。喝一碗凉粥,清凉去暑,舒服提神。
在沿江江南的夏末秋初,人们最期待的,还是一碗新米粥。煮新米粥,最好还是用家乡的早灿米。彼时,我家的新米登场,父亲总是会在某一个清晨,挑着一担新米,早早地出门,去送给外公和家里不种水稻的亲戚们,给他们煮新米粥喝,尝个鲜。
冬日,我们感激一碗粥的暖。夏天,我们感受一碗粥的凉。而在一碗新米粥里,融合了暖与凉,那是父亲对收获的感恩与满心的喜悦。喜悦也要与人分享,这大概也是父亲的骄傲。
编辑 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