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山《瘗鹤铭》摩崖拓本
镇江焦山景色旖旎,人文荟萃,自古以来是文人骚客心驰神往的游览胜地。1988年,焦山碑林与摩崖石刻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中,摩崖石刻《瘗鹤铭》堪称书法艺术的瑰宝,在我国金石书法史上显赫无比。
据文献记载,《瘗鹤铭》原刻在焦山西麓石壁上,高8尺,宽7尺4寸,铭文自左而右计12行,行23至25字不等,共170余字。《瘗鹤铭》自刻琢以来,屡遭雷击而崩落江中。南宋淳熙年间,有一块20多字的刻石从江中被捞起,后竖立在原处,人们因此慕名前往观赏摹拓。明洪武年间,又有刻石坠入江中。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闲居镇江的原苏州知府陈鹏年募工再度从江中打捞而出,计5块90多字,后粘合为一(高2.35米,宽2.04米,分左上石、左下石、中上石、中下石、右上石),移置焦山观音庵。公元1757年,乾隆皇帝游历焦山时摩挲古刻,见《瘗鹤铭》“剥落甚多,难成句读”,即令人重书《瘗鹤铭》,勒之于石,而将原刻石移嵌于焦山定慧寺壁间,建亭予以保护,并亲书《题瘗鹤铭》诗:“漫漶全文惜湮灭,重书图驻脆中牢。”
“瘗鹤铭”者,意指埋葬仙鹤的铭文。据北宋董逌《广川书跋》、清汪士鋐《瘗鹤铭考》和王昶《金石萃编》记载,其内容为:一个化名为“华阳真逸”的人在华亭(松江古名)得到一只仙鹤,后随他云游四方,不料在朱方(镇江古名)仙逝,主人收敛其遗骸,葬于焦山之下,立石旌事,篆铭不朽。然而,铭文只写甲子,不列朝代;只书其号,不具真名;托名仙侣,未著撰书年月,令后人对其作者猜度不已。
《瘗鹤铭》在唐代还未得到人们的重视,到了宋代才引发学者的广泛关注,而且围绕它的书写者,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宋四家”之一的黄庭坚对《瘗鹤铭》推崇备至:“瘗鹤铭者,大字之祖也”,推论“断为右军(王羲之)书,的确使人不疑。”但是,不少学者对此持有异议,认为将王羲之的经历与铭文中的干支相对照,晋成帝成和九年甲午岁,王羲之32岁,不太可能自称“真逸”。宋代欧阳修即指出,其笔法不像出自王羲之之手。书家们各抒己见,提出《瘗鹤铭》的作者或是颜真卿、顾况、皮日休、王瓒等。然而,更多的学者认为是陶弘景所书。宋人李石在《续博物志》中最早提出这一观点,此后宋代黄伯思、元代马子严、明代王世贞、清代顾炎武等纷纷附和,当代书论家也普遍持此观点。
陶弘景(456—536)字通明,号华阳隐士,南朝齐梁时代丹阳秣陵(南京)人,著名的道学家、医学家,工草隶,尤擅行书,骨体遒媚,别作一家,时称“与萧子云、阮研各得右军(王羲之)一体”。陶出身士族世家,远祖是三国时期“三让徐州”的陶谦,祖父陶隆善和父亲陶贞宝均为书法名家。陶弘景5岁学书,20岁已读书万卷,得齐高帝赏识,官拜左卫殿中将军,后解官归隐句容茅山华阳洞,创立“茅山派”,自号“华阳隐居”,晚号“华阳真逸”,世称“华阳真人”。陶早年与梁武帝萧衍交游,萧称帝后礼聘不出,但每有征伐或书法鉴赏事,多与陶商讨,故又被人称为“山中宰相”。陶弘景生前有驾鹤升天的理想与追求,他为仙鹤立石旌事,发出“天其未遂,吾翔寥廓耶”的感叹,并“爰集真侣,瘗尔作铭”,与其身份是极为相符的。
《瘗鹤铭》的内容不足为道,但书法意态雍容,格调高雅,自发现以来,历代评价极高。黄庭坚诗曰:“大字无过《瘗鹤铭》。”宋曹士冕《法帖谱系》说:“笔法之妙,为书家冠冕。”清翁方纲赞誉:“六朝诸家之神气悉举而贯之”,“兼上下数千年之字学”。清刘熙载《艺概》称颂:“存字虽少,其举止历落,气体宏逸,令人味之不尽。”事实确乎如此。《瘗鹤铭》就崖而书,依山刻石,随形就势;字体厚重高古,萧疏淡远,虽为楷书却兼具篆隶行的意趣与笔势遗踪,雄健凝重,韵味深沉,字里行间流露出浓厚的六朝气息,行之疏密,字之多寡和大小皆不雷同;字形或大或小,简约古拙,苍茫浑朴;结字错落参差,率真自然;用笔劲健挺拔,圆笔藏锋,举重若轻;结体宽博舒展,上下相衔,方圆并用,极尽变幻,如仙鹤低舞,仪态万方,字如其名,表里一致。
《瘗鹤铭》对后世书家及类似风格书法的流传和发展影响卓远。黄庭坚书法笔势雄浑,骨体豪放,一撇一捺皆有《瘗鹤铭》的气韵。郑板桥的六分半书,隶楷结合,深受《瘗鹤铭》的熏陶。日本书法家良宽认为,日本书道的进程,颇受《瘗鹤铭》高雅品格和内在精神的影响,焦山因此被日本书界称为“书法之山”。显然,与洛阳《石门铭》齐名、有“南北二铭”之誉的《瘗鹤铭》,无疑是后人学习书法的重要范本,其艺术价值之高不啻稀世珍品。
编辑 陈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