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鹏飞：粤港澳大湾区要为城市发展做出示范

倪鹏飞的演讲为粤港澳大湾区的城市发展提供了有益参考。图为讲座现场。通讯员 汪睿 摄

提要：

如何度过基本现代化跨坎期，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问题，倪鹏飞从城市的角度给出了解决思路：“我们首先要让一些核心区域先跨过去，通过对周边区域的带动，让其他区域也跨过去。”从这些意义上讲，粤港澳大湾区是立于全球背景和中国实际产生的，它的发展顺应了时代的趋势，而它“先行先试”的实践经验也会为其他城市做出示范。

如何应对城市发展的多重挑战？怎样实现城市的持续繁荣？城市的未来究竟会演化为何种良性形态？我国城市研究的知名学者倪鹏飞在深圳市社科联举办的“学术名家讲座”上表示，一些重点区域需要做出示范，“我们要建设一些重要的经济区、先进的城市群、都市圈，粤港澳大湾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作为学术名家系列讲座的“首讲”嘉宾，倪鹏飞带着对粤港澳大湾区的关切而来，意在为人们答疑解惑，更力图在宏观层面上为粤港澳大湾区的城市发展提供有益借鉴与参考。

一，谈趋势：城市发生了质的变化

倪鹏飞相信，观察全球和中国的发展趋势需要从城市角度入手，这也是他从事该领域研究的经验之谈。

从全球发展趋势看，他认为城市发生了质的变化。首先是城市内涵变得更加智慧化。“过去40多年一直到现在，物质的消费、有形的消费在迅速下降，数字、知识、信息这类智慧产业的生产消费交换在迅速增加。”正是随着技术的发展，人们已经从400年前的农业社会走入了工业社会，而最近五十年则是从工业社会迈进了信息社会，在信息技术的赋能下，城市正朝着智慧化的趋势发展。其次是城市功能转向全球化，在他看来，过去对城市走国际化道路的批评其实是错误的，“全球的产业布局或者产业链的全球化已经形成”，城市利用全球的资源生产产品，而产业的每一个环节都在服务全球，所以“任何一个城市其实都应该是全球化的城市” 。其三是城市形态趋向大型化，他认为城市也有好有坏，会产生分化，好的会进一步发展、变大，差的可能会慢慢消失，并入大城市。从现在粤港澳大湾区和长三角的实践看，城市发展又向前推了一步，城市将纳入“大都市圈”的发展版图之中。

不论“智慧化”“全球化”，还是“大型化”，在倪鹏飞看来，都反映了一个大势——人类正在进入城市星球时代。“这些看起来和我们没关系，但其实和我们紧密相连，我们在思考城市的时候，还在思考企业、思考自身。不论是谁，都要抓住或者顺应这样重要的趋势”

从我国看，倪鹏飞认为我国正迈入5个时期：“基本现代化的跨坎期”、“智慧城市社会的危险期”、“区域关系兴衰的博弈期”、“城乡关系转变的转折期”和“城市结构变化的关键期”。

他特别解释了“区域关系兴衰期”。“我们注意到，南北差距渐显。经济放缓从东北开始，有蔓延到华北、华东的势头”，如何止住由北向南蔓延的衰退趋势？从研究来看，很重要的策略就是要发展一些重要的经济区、城市群，通过一体化来使它们的经济动力释放出来，外部效应发挥出来，带动更多的区域发展，使衰退的地区能够重新走向新生。

对于引起社会广泛讨论的“中等收入陷阱”问题，也就是，如何度过基本现代化跨坎期，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问题，倪鹏飞从城市的角度给出了解决思路：“我们首先要让一些核心区域先跨过去，通过对周边区域的带动，让其他区域也跨过去。”从这些意义上讲，粤港澳大湾区是立于全球背景和中国实际产生的，它的发展顺应了时代的趋势，而它“先行先试”的实践经验也会为其他城市做出示范。

二，谈“纲要”：平实之中藏神奇

《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纲要”）的出台标志着大湾区建设的大幕正式拉开，也为粤港澳大湾区今后的走向画出了路线图。

倪鹏飞认为《纲要》是“平实之中藏神奇”。平实在于定位，“总体没有类似‘引领世界’的表述，各城市也少见‘全球’、‘世界’这样的高端表达。”但他也特别强调，《纲要》其实暗藏“神奇”，“虽然没有讲到高端的定位，但是涉及产业的内容，都是遵照高端产业和未来发展趋势做的，所以应该说《纲要》把很多东西藏在了平实的表述之中。”说到产业，倪鹏飞认为产业是城市发展的源头活水，如果仅有城市化，没有工业、服务业等相关产业的支持，更多的人集中到城市里将带来治理难题和挑战，而从长远来看，也会削减城市的吸引力和竞争力，影响城市保持长期繁荣。

“神奇”也体现在细微之处。倪鹏飞特别讲到，“我在《纲要》中注意到了一个词，‘指导’。咱们国内的整体模式一般是政府‘引导’、市场主导，社会参与，应该说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市场化的表述了，原来我们还会说是政府‘主导’，但是《纲要》连‘引导’都没用，用的是‘指导’。”倪鹏飞认为，这体现了粤港澳大湾区更加强调市场化导向。他说：“很多学者在问，究竟粤港澳大湾区谁是龙头？我的答案是‘没有’，因为最后城市的真正定位还是要由市场说了算。”

三，谈“竞合”：“合而不同，争而不输”

倪鹏飞认为有合作就有竞争，竞争更需要合作。竞合的目的是实现多赢和共赢，从总体上讲，粤港澳大湾区内城市的竞合互动，有利于实现优势互补和规模效应；从城市角度讲，则有利于湾区内城市的共同繁荣，提升每个城市在全球的地位。

应该以何种思维对待竞争与合作？在倪鹏飞看来，城市要秉持“合而不同，争而不输”的思维。

落实到行动上，倪鹏飞总结了4点原则。其一是靠己扬长处，“每个城市只有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使自身的长处更明显，它才有可能、有条件和其他城市去讨价还价，去合作”。其二是借力补短板，也就是说，借他力弥补自身不足，这样才能把精力更多地放到发扬自身长处上。其三是共同抓关键，这一点最为重要。所谓“关键”，即是指对城市普遍比较重要的发展事项，这其实也是由全球趋势所要求的，比如互联网建设、信息化等，这一部分无法取长补短，所有城市都必须着手去做。其四是携手打基础，也就是共同建设高水平的市场制度和一流的基础设施网络。

四，谈瓶颈：不能做表面功夫，还需机制加持

倪鹏飞指出粤港澳大湾区还遇到了一些瓶颈，他给出了相应的对策建议。

首先是机制瓶颈，城市间缺乏一体化合作的激励机制和保障机制，虽然合作实现共赢的理念已经达成共识，但不同城市对“赢多赢少”、“先赢后赢”等问题无法达成一致，政府间的合作长期停滞在表面的阶段。解决这一问题不能只做表面功夫，要通过制定国家的法律条例，建立上级政府对城市群合作的激励机制；通过签订城市间的合作协议，建立群内城市合作的动力机制；通过成立相关的城市群合作机构，建立合作的组织保障机制。

其次是通联瓶颈，表现为基础设施标准规格不同，以及法律制度存在互相排斥的现象。解决这一问题，一方面要尽最大努力推行和采用湾区内更加先进和普遍的标准；另一方面，要找到相互转换的方法。

再次是平台瓶颈，由于许多湾区项目需要共同建设，但城市政府间缺乏平台，使得城市联合推动湾区发展时，缺乏抓手而无从做起。解决这一问题，可以探索建立金融机构和投资开放公司。

最后是技术瓶颈，城市之间合作成本与收益的公平分摊、补偿和交换，需要相关大数据的收集、各种复杂的运算以及大量科学预测。显然，要满足这些技术需求，应该积极利用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创新科技，进而形成先进的智能湾区系统。

学者名片

倪鹏飞，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与竞争力研究中心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院长助理、中国城市经济学会副会长，研究员，教授，博士生导师。

代表著作《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获中国经济学最高奖——孙冶方经济学著作奖（第十一届）；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编辑 张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