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作家托卡尔丘克新书《糜骨之壤》:一段离奇的动物复仇案
‍晶报记者 余梓宏
2021-03-29 13:52

“当她抽象时,她是一个文化修养与哲学思维很广博的人,但你要让她写平常生活细节时,她具备女作家的细腻、敏感的东西。”3月28日下午1:30,在单向空间杭州乐堤港店,由浙江文艺·KEY-可以文化举办了关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卡尔丘克新书《糜骨之壤》的文学对谈活动。浙江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所教授、博导许志强,文学翻译家、作家于是,以及托卡尔丘克作品系列的策划编辑李灿,一起就托卡尔丘克的作品展开了对话。

继托卡尔丘克新书《怪诞故事集》《衣柜》推出之后,她的长篇小说《糜骨之壤》也在今年1月上市,三部作品均由资深波兰语译者、研究者从波兰语直接翻译。

一段离奇的动物复仇案

《糜骨之壤》的写作一反托卡尔丘克以往的叙事风格,不再碎片化地讲述故事,而是在一个“动物复仇案”的外壳下,去探寻生命的来源、人与自然的关系等充满哲思的问题。故事从一个叫“大脚”的男人的离奇死亡开始。在波兰边境被大雪覆盖的山林里,隐居着一位身患疾病的老妇人雅妮娜,她精通占星术、喜欢威廉·布莱克的诗歌,并热衷动物保护。有一天,雅妮娜的邻居“大脚”被一块小鹿骨头卡住喉咙,死在家里,此后凶案接二连三发生……

雅娜是一个典型的“社会边缘人”,她喜欢给认识的人取奇怪的外号,认为外号里暗含着人与人之间最真实的关系。她热爱威廉·布莱克的诗歌,同时还擅长根据星盘解释她的邻居及这些亡者生前的行为和性情,认为宇宙中一切生命体的命运都是受星体的运动影响和主宰的。这一切都使雅妮娜成为一个坚定的自然保护主义者。她认为一切生命具有平等的权利,反对猎杀动物的行为,人类也不应该具有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傲慢。作者借雅妮娜之口大声疾呼,试图唤醒人类对自身的反思:“被屠杀的动物肉体每天像无止境的末日雨一样落在我们城市里,这又是怎么回事?这场雨预示着屠杀、疾病、集体疯狂、思想的堕落与污浊。”

翻译家于是和读者分享了托卡尔丘克创作《糜骨之壤》的背景和动机,这个故事是基于托卡尔丘克隐居山林时的一个真实经历,当时她养了两只狗,后来狗不见了,她到处寻找也找不到,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有一些猎人喝醉酒之后会肆意屠杀动物。这件事在她脑海中酝酿了很多年。后来,她成为了奉行要为动物声张权利的政治主义者、环保主义者、生态主义者,根据自己的真实经历写就了这本《糜骨之壤》,其中承载的是她多年来一直都关注的一些话题。

“老女人”是一种隐喻

许志强教授则表示《糜骨之壤》吸引自己的地方在于作为老妇人的主人公雅妮娜的疯狂之处。疯狂和愤怒也正是《糜骨之壤》的两个重要要素。托卡尔丘克在小说中称:“愤怒建立秩序,使世界变得简单纯粹。直觉的天赋在愤怒中得以回归。”而于是也认为托卡尔丘克小说中的“老女人”形象有着深刻的隐喻意义:“托卡尔丘克说老女人就是没有性别的人。她行走在人间感觉到轻松,没有背负,一个重要原因是她不再背负那些男权社会附加在女性身上的那些眼光。”

于是对小说中的多种对立关系做了分析:“在这个生态注意恐怖小说的惊悚故事当中,有很多激烈的对立关系,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猎人与猎物、政体与个人等。从一个女性主义的角度来讲,她写这个老女人看待世界的方式,她一直都在拒绝成为被对立的对象,拒绝成为自己变成别人的猎物,或是自己必须要尊崇这样一个腐朽的迂腐的男权社会所制定出来的法则,其实她的骨子里是这样一种性格。包括她与那些政府官员去争执,包括她与警察局长的那些对话对峙,其实都蕴含着这样一种冲突和她想抵抗的那种感觉。”

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诗歌也是《糜骨之壤》中的重要构成元素。除了小说的原标题来自布莱克的诗句“让你的犁头碾过死人的尸骨”,布莱克的诗歌也贯穿于小说全篇。许志强教授认为艺术作品总是有一定的基调、声调,如同音乐一般,在《糜骨之壤》中,他将这种基调概括为“悲唳”。小说中的沼泽地,雾霾等意象,都可以在布莱克的《天真与经验之歌》里找到影子。“老女人疯狂的幻觉是通过一个巨大的想象力来带动,通过带动之后再带来一系列的思考,这时小说的叙述就不在一个自然性的层面上,而像翅膀在空中飞一样的层面上,那她的艺术感染力完全不同,那她触及到的话题也是完全不同的。”

而托卡尔丘克和威廉·布莱克之间最大的共通点,在于是看来,是“他们在灵魂与精神层面回溯到了前苏格拉底的时代。只有在前苏格拉底的时代,在没有确定我、没有确定理性之前,人才相信人与动物、与植物、与空气、与水之间是有联系的,灵可以在所有的万物之间流转”。

同样的,在托卡尔丘克的两部小说集《怪诞故事集》《衣柜》中,这样跨越生命边界的生命观、世界观也始终贯穿于她那些迷人的故事中。在《怪诞故事集》中,就有选择变成狼的女孩的故事,有反思战争、沐浴月亮光芒而生存的绿孩子的故事;《衣柜》则借程序员之手毁灭又重建了这个世界。托卡尔丘克本人也在领受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讲中说:“这个世界出了问题。”“我们只是成为简单力量的追随者——这些物理的、社会的、经济的力量让我们像僵尸一样。”

新科技和古老神话的结合

许志强教授提到了托卡尔丘克作品中的一些主题在世界文学史中的脉络。如《衣柜》中《神降》一篇写一个天才的计算机编程员,通过软件在电脑上建城城市、宇宙,毁灭,秩序,无序这样的循环是在改写《创世纪》的神话,《变形中心》中人变成狼的故事,仿佛是奥维德《变形记》当代的改写版。“她的每一篇故事都是将当代新科技与古老神话结合起来,创世纪的传说、变形记、人体解剖等等,都写得很有意思。在我们认为不可能的地方、寻常的地方,托卡尔丘克写出了她认为的可能性,从中发现很多戏剧性张力。”

而于是则认为:“托卡尔丘克最妙的一点就是她将很多从来没有进入过文学领域的话题引入了文学领域,这在我看来是最高级的一个地方。”另外,她认为托卡尔丘克的小说结尾都非常精妙:“像《怪诞故事集》中的《万圣山》,从小说的结构上来讲,这个小说就跟《变形中心》一样,它在最后一段之前都没有告诉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直到看到最后一段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们做的那些小孩,其实是将传说中的历史上的圣徒进行克隆,然后一代一代传下去,所以你看到最后一段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其实这种震惊对我来讲非常难忘。”

正是在这些极具丰富性、涵盖面向异常之广的小说创作中,托卡尔丘克给我们带来许多关于当下生活,关于生命的来源,关于人类未来的启示。在呼吁人类对自我进行反思的同时,她也用文学的形式帮助我们找回心灵深处还依然存留的天真、善意,和在理性与秩序中日渐丢失的灵性。毕竟,“讲述最早的发现之一就是命运。”“文学正是建立在对自我之外每个他者的温柔与共情之上。”

(原题为《诺奖作家托卡尔丘克新书<糜骨之壤>:一段离奇的动物复仇案》)

编辑 贺曦 连博 审读 吴剑林 审核 张雪松 李怡天

(作者:‍晶报记者 余梓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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