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蹄甲这树名有些土气,在岭南珠三角一带随处可见这种树。为什么起这个名字而不是别的,望形生义,它那两片椭圆形状的叶子,如带蹄甲的羊蹄,又像展开双翅的大蝴蝶,这是羊蹄甲树名的由来吧。
羊蹄甲属于热带落叶乔木,不仅名字土,样子也不起眼,说直不直,说弯不弯,说高大也不高大,当然说丑也不丑,没甚特色。它既没有小叶榄的匀称长枝,也没有柳树的苗条纤秀,更没有青松的苍劲挺拔,若论树形,实在是树族中的平平之辈。或许它的相貌太普通了,四五十年前我们这些孩子还拿它作“恶作剧”呢,摘一片羊蹄甲叶置于手掌虎口上,另一只手掌用力一拍,“啪”!叶子拍破了,比谁拍得最响。或者将羊蹄甲叶挖个孔,贴脸上,露只眼,作怪相之扮。
土气自有土气的走运,羊蹄甲不被嫌弃,成为广州、深圳等大城市的绿化树种之一,羡煞多少绿树,概因它粗生粗长,容易适应环境,有一种朴实之美所致。别看它平时不咋显山露水,到了每年立春、雨水盛花期,它的风头可不逊同期开花的红木棉、黄花风铃等热门花木,强大的气场甚至有过之。某次,我乘坐绿皮火车作春日出行,坐在人少宽松的车厢,看几页《诗经》,望望窗外,“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忽见铁道边一溜溜树花花杂杂一闪而过,真有几分“桃花红,杏花白”的意境,然而却又不是这两种果花,真正把我吸引住了。那是什么树呢,略一思索,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不是羊蹄甲吗,咋就忽略了呢。
回到深圳,我在羊蹄甲树下仔细端详,别看它枝干不济,串串挂于枝梢的花可添色不少,每朵五瓣,瓣边起卷,瓣尖稍斜,呈一种艺术状的变形。花的瓣面有异色彩纹,数根细长的纯白花蕊弯弯上翘,娇柔单薄,随风摇曳,清丽可人。羊蹄甲的花色大致分为三种,紫红的是红花羊蹄甲,淡紫的是宫粉羊蹄甲,洁白的是白花羊蹄甲。盛花之后,树下落满花瓣,树上悄然长出条状的青豆荚,里面的籽成熟后落下,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羊蹄甲的三色花以数量取胜,近看纷繁,远看才觉得美,深圳的滨河大道彩田立交桥路段是理想的观赏地点,那阵势红粉相间,青白点缀,绚丽烂漫,像一幅幅浓彩的水粉画,斑斑点点,又团团簇簇,晴朗氤氲总相宜。
羊蹄甲的走运还不仅于此,它不止是香港区花,还是回归后的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区徽,区旗和硬币的设计图案。世上的花卉千千万,有多少能成为国花、市花、特别行政区区花,并选为特别行政区区旗图案?羊蹄甲无疑是幸运的。以前,此学名前曾有个“洋”字,有一种说法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初,在香港首次发现了这种植物,当时的港督亨利·阿瑟·卜力爵士(Henry Arthur Blake)和植物学家共同研究,确认是羊蹄甲属的新品种,并以该港督的姓氏命名,原译为洋紫荆。以洋人冠名本土花卉,折射出一部近代香港的屈辱殖民史。作家拿它作喻:“在整个人生的长路上,不是都开着像羊蹄甲一样迷迷濛濛的花树吗?”羊蹄甲能比作人生,亦可比喻一座城市的历史,过去迷迷濛濛,而今雾散晴朗。
树还是那个树,花还是那种花,羊蹄甲从花界的“丑小鸭”蜕变为“白天鹅”,入大雅之堂。法国雕塑艺术大师罗丹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长在荒野有人识,少不了“伯乐”睿利的目光,在同宗同根,甚至审美观都相似的粤港澳地区受到了礼遇。而每片对折即完全相称的叶子,则把羊蹄甲演化成“蝶”影相随,心心相印的孖生“朋友树”。
编辑 高原 审读 刘春生 审核 张雪松 李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