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碗有故事的汤圆
箫陌
2021-02-26 08:07

若是不曾去南方,我一直以为元宵就是汤圆,汤圆就是元宵,两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南北方的叫法不同而已。直到后来去了南方,吃到地道的汤圆,才知道,我们北方的元宵是滚的,而南方的汤圆是包的,直接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事,不但做法不同,就是吃的时日也是不一样的。

在南方,汤圆出现的频率要比北方多数倍,就如同饺子之于我们北方人一般,冬至了要吃汤圆,大年初一要吃汤圆,正月十五还要吃汤圆,家里来客的也要吃汤圆,这一个个吃汤圆的日子就如同一串美丽的珠子,串起了一日一日的时光,每一日,每一口,都是无比的甜甜蜜蜜。

据说,最早的汤圆与元宵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浮元子,都是春节期间必吃的小食,不一定当得饱腹三餐,但绝对是端得上桌面的待客小点。北方的元宵就像北方的姑娘一样,即便是再娇柔也带着三分爽利一分英气的。不说别的,单单是在春节过后的正月十五,大街小巷子里都有煮元宵的摊点儿,早已和好的馅儿压成圆饼状,操起一把雪亮的钢刀切成拇指肚大小的丁儿,在满筛子的雪白的糯米粉中滚十几个来回,就成了一个个粉糯糯的圆子。旁边的铁皮炉上滚水正开,滚好的元宵噗噜噗噜下了锅,不一会儿,就满锅子里浮起来胖胖的糯米圆子。干燥的糯米粉吸足了水分,变得圆滚滚,油润润,雪团儿一般,滚上几滚,便捞起来放到阔大的青瓷碗里,上面再来上几粒金黄色的糖渍桂花,浇上一勺子黏稠的汤,这一碗下去,肠胃儿浅的就足够管饱了,但是正月十五之后,元宵就销声匿迹了。不过也有例外,记得十几岁在省城上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吃街口就有个两平米大小的小摊,常年摆着一口锅,一条案,后面站着一穿着花布衫子的中年女子,笑眯眯的瞅着来往的行人,面前的锅子里就是载沉载浮的元宵,一块钱一碗,一碗十粒还是更多一点,记不清了,不过味道倒是很好,据说他们家的桂花酱都是自己做的,每到周末,我们就会偷偷溜出去要上一碗甜甜的元宵打牙祭。

那年春节过后,去了深圳,住在宝安的朋友家里,朋友的母亲算是有些老派的南方人,定居深圳多年,却依然保留着浙江人的特点,说话是娇娇软软的,六十岁的人了,却总是带着一股子小姑娘般的柔婉。她说,来了客,这一碗待客的汤圆是必不可少的,恰好是十五,吃个好彩头。日里,窗外小雨朦胧,就在窗前,借着淡淡的天光,看着老人家用上好的猪板油拌上炒香的黑芝麻磨成的粉末,再加入绵白糖细细的做了馅儿,自己舂了糯米粉和成糯米团,揪出一个一个胡桃大小的剂子,这个是不能用擀面杖的,而是拿起一个剂子窝在掌心里,按成扁圆形,用竹调羹舀起馅儿放在中间,然后捏起来,团成一个一个光润的汤圆。

老人一边包汤圆,一边柔柔的说着汤圆的故事。虽然少年时候便来到了深圳,但是一说起汤圆,还是喜欢在前面加上我们宁波四个字,仿佛这四个字就是一种落叶归根的念想,一种血脉的延续。宁波汤圆以当地鄞州区钟公庙街道的“缸鸭狗”汤团店历史最为悠久。“缸鸭狗”其实真实的名儿叫江阿狗,原来在宁波开明街开店,就用自己的名字作为店名,并在招牌上绘了一只缸,一只鸭子,一只狗作记号,也正是这个别出心裁的招牌,引起人们的广泛兴趣和传播,同时因为江阿狗用料精细,价廉物美,大家都喜欢吃他做的汤圆,生意越做越大,远近闻名,生意兴隆。旧时候的开明街还流传有这样的顺口溜:“三点四点饿过头,猪油汤团‘缸鸭狗’,吃了铜钿还勿够,脱落衣衫当押头”。能让人脱了衣裳当押头的汤团,这味道堪比神仙汤麻姑酒了吧。

接着兴致,老人还念了首汤圆诗:“颗颗圆圆想龙眼,耋龆爱吃要功夫。拌云漫舀银缸水,抟雪轻摩玉掌肤。推入汤锅驱白鸭,捞来糖碗滚黄珠。年年冬至家家煮,一岁潜添晓得无?”本来有些拗口的诗句,在被老人家舒缓柔和的语调念出来,竟然分外的美,若窗外淅沥雨声,温润入心。

煮好的汤圆端上来,不多,每碗五只,清澈的汤底还加上了几丝青绿色陈皮,浮着几朵糖桂花,看得人食欲大增,老人笑着看我们说,这个汤圆急不得呢,会烫了嘴,吃完了,我们到海边看烟火去哦。轻轻咬一口,软糯的皮,柔滑的馅儿,少了北方的元宵的硬朗和粗粝,简直可以说是入口即化。看着我们意犹未尽的样子,老人笑嘻嘻地抿着调羹里的一只汤圆说,这个也就是个点心,吃个新鲜味儿,要是当饭吃是万万不可的。

在深圳,春节是要在阳台上挂灯的,两盏缀了璎珞的灯,映红了阳台上的花木。

隔了年余,在老家山东过元宵节,一大碗炸成金黄色的元宵被小侄女穿在竹筷子上,说这就是黄金满串。不由得笑了,想起那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温柔如水地笑着,坐在窗子边上,挽着袖子,包出一只一只圆润润的汤圆,她说,这就是个点心,吃个新鲜味儿。

编辑 许舜钿  审读 吴剑林 审核 张雪松 李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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