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双钢琴遇上打击乐,这是怎样一版有趣的《春之祭》
澎湃新闻
2021-01-21 01:28

疫情席卷全球,也同样对音乐厅的生态,造成巨大冲击。海内外的音乐会组织者和音乐厅绞尽脑汁,用独奏、室内乐和小型合奏,来减小病毒威胁。譬如今年莱比锡传统迎新的“贝九合唱”,改成了李斯特改编的双钢琴版,而上海大剧院在1月19日晚推出的双钢琴加打击乐版《春之祭》(中国首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若在正常年景,类似的小型合奏恐怕根本排不上大剧院的大剧场,算得上因祸得福。这般新颖的编排和曲目所带来的惊喜,好比人们在疫情下的威尼斯运河中见到海豚。无怪乎大剧场当晚三分之二的限定上座率基本满座,这场音乐会绝对能满足听客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本文图片均为《春之祭》音乐会现场 摄影:上海大剧院 Jeffery

音乐会被冠以“波粒二象性”这样不明觉厉的硬核标题,猜想当指钢琴和打击乐这两种乐器之间的和而不同。“乐器之王”钢琴亦有打击乐器的属性,手指带动琴槌敲击钢弦,是否能和马林巴、定音鼓和大鼓抗衡?有观点认为,钢琴在统治乐坛两百年后,新的世纪将见证打击乐崛起,宝座易位。这场音乐会提供了一个极有趣的视角。

“钢琴打击乐二象性”的第一轮,是音乐会的上半场。钢琴家安天旭和打击乐演奏家付艺霏合作,演绎莫扎特的《双钢琴奏鸣曲》和圣桑的《骷髅之舞》,两首乐曲通常由两架钢琴演奏,旗鼓相当,如今改由钢琴和马林巴琴合奏。

令人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无论是莫扎特还是圣桑,马林巴琴都全面胜出。这和演奏家的技艺无关,而缘于乐器本身的特性。马林巴琴的洪都拉斯红木的敲击,通过下方的共鸣管加以放大,清脆中又有醇厚的后劲,在这样强劲的对手面前,钢琴声显得异常单薄,真成了陪衬打杂的“女仆”。尤其是《骷髅之舞》中“骨头”相撞的恶趣,马林巴极高音区的一声“雄鸡高唱”紧接最低音区的恐惧嗡鸣,更凸显出马林巴对钢琴的碾压优势!这是有着非洲血统的南美乐器,对欧洲工业时代经典乐器的反击!演奏家付艺霏一身红装,手持四根鼓槌,姿态大开大合,而一袭黑衣的安天旭略显拘谨地端坐在琴前,乐器和性别亦形成绝妙反差。

所幸,当晚音乐会的莫扎特和圣桑,只是开胃前菜,主菜是《春之祭》。四年前,安天旭曾经和付艺霏在费城音乐学院,联袂另四位演奏家,上演过四钢琴加打击乐的版本。此次国内首演,钢琴减到两台,打击乐依然是两位。钢琴家葛灏和定音鼓演奏家张立德加盟这场历史性的演出。

哪怕时隔一百多年后,《春之祭》的全编制乐队版的演出,在音乐厅中依然有引爆火药库般的威力。缩减为双钢琴或是单钢琴的版本,则将千钧之力聚焦于钢琴家的指尖,其炫技难度和节奏配合,令听者如观高空悬索般凝神屏气。

此刻,安天旭扮演了下半场真正的统治性角色,其演奏可谓吃透了《春之祭》的打击乐特性。安天旭在键盘上制造的尖锐的爆发力,正是《春之祭》的旨趣所在,斯特拉文斯基抛弃了浪漫钢琴的圆润,他要的是能够割破皮肤的锐度,其声音也许不“美”,《春之祭》要的是超越传统美学的可怖之美。相对而言,葛灏的演奏较为温吞,或许是由于钢琴琴盖的朝向问题,如能全部卸掉琴盖,效果当会更加出色。

下半场打击乐的角色,更像是锦上添花,张立德的五架定音鼓犹如超级稳定的脉搏,付艺霏承包了最低音区的大鼓和最高音区的镲、铙钹、刮鱼等,如魔法师般变幻色彩。打击乐的加入,对于这场首演的意义,是给原本的纯音乐会版增添了剧场性——当人们专注于钢琴的抽象之声时,打击乐打开了一片旷野,强化了当初芭蕾版所独有的大地沉重感。芭蕾不再踮起足尖,向上飞升,而是猛跺地面,仿佛要把人植入泥土。当钢琴家们的二十根手指,在键盘上绝望奔驰时,打击乐就是重锤,把钢琴这枚钉子一次次砸入地层。

当晚走出大剧院的听众,脑中带着《春之祭》的余韵,回望海报时,会不会再次想到:钢琴和打击乐,哪个属于波动性?哪个属于粒子性?

编辑 刘桂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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