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特专稿 | 纽约客:一位不愿当间谍的伊朗科学家在美被虐始末(中)

辜晓进

2020-09-26 23:19

 一名已将美国作为第二故乡的伊朗科学家赴美探亲,在机场突遭联邦调查局(FBI)逮捕。特工出示的“起诉书”中并无确凿犯罪证据,只是想通过这样的胁迫,逼使他成为FBI的线人,为其提供情报。该科学家不想卷入危险的政治,断然拒绝,于是被以窃取商业机密罪关进监狱。FBI一再推迟庭审,其间联合检察官多次做他工作,均遭拒绝。该科学家后在律师的干预下,被取保候审,得到假释。

但就在释放的当天,他再次被捕,这次逮捕他的是移民局,说他涉嫌签证欺诈。他发现,当初突然批准他签证的迪拜领事馆和他在纽约肯尼迪机场被带走时的未在签证上盖章,又是一个圈套。接下来是种种刁难,导致他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在多个监狱待了两年,其间还成为犯人们的好朋友和精神导师。就在即将被驱逐时又遭新冠大流行,美国监狱的恶劣环境,让他千防万防仍然中招,成为确诊患者。种种离奇经历……

这不是美剧情节,而是最新一期《纽约客》(The New Yorker,9月21日)记者经两年调查发表的长篇报道。从中可以看出,一个被视为敌对国家的科学家,在美国是很容易被以各种莫须有罪名逮捕的。此文情节生动,跌宕可读,引人深思,全文长达近两万字。昨起分上中下三次编译分享,今天是中编,明天载完。文中小标题为笔者所加,请方家指正,希望朋友们喜欢。

本期《纽约客》封面(该刊网站截图)

上接 纽约客:一位不愿当间谍的伊朗科学家在美被虐始末

(中编)

5.一位有正义感的法官

假释后,艾斯嘉里住进克利夫兰一栋陈旧的高楼,在那里学习宇宙学,练习做饭,喂喂屋檐上飞来的麻雀。妻子费特迈和他一直住在一起,直至10月份返回伊朗。其后的整个冬天,他都在焦躁不安地处理自己这场官司。

检察官和FBI多次和他见面并提出更多的建议。但每次他都拒绝司法认罪或当他们的情报人员。FBI愈发感到沮丧和愤怒,而他也明白,对FBI的断然拒绝会令自己付出沉重代价。政府已准备起诉他,哪怕那份起诉书破绽百出。艾斯嘉里的辩护律师布莱恩与自己的上司纽曼(Stephen Newman)讨论了这个案子。纽曼身材修长,当过海军陆战队员,同意接手该案并担任首席律师。

艾斯嘉里觉得,这份起诉书就是一个纸牌屋,如果你了解科学的话。但大量冗乱的技术细节让那些(纸牌上的)字母与数字显得杀气腾腾。要想打赢官司,艾斯嘉里的律师必须弄明白他的邮件里数据和语境的意义,还要掌握艾斯嘉里对这些信息感兴趣的缘由。他为律师们画了一个图表,后来被呈示于法庭。几千年来,人们知道鸡蛋煮熟了就会凝固,但直到最近不到一百年里,人们才知道个中缘由以及为何回到常温状态后鸡蛋不会再变成液体。首先是怎样凝固,这是工程师的事;其次是为何会凝固,这就属于科学范畴了。艾斯嘉里强调说,案件里涉及的事情,他的兴趣只在科学上。

案件呈现在联邦法官葛文(James Gwin)的办公台上。葛文是1997年被克林顿总统任命为北部地区法院法官的,他曾有过在第六巡回法院与保守派上诉法官公开争辩的纪录。在2016年的大选期间,他下令禁止俄亥俄州投票站的选民骚扰和恐吓行为,第六巡回法院推翻了他的判决。2018年,他向移民局发出警告,如果他们将一名正在等待判决的被告驱逐出境,就会控其藐视法庭,第六循环法院再次推翻他的决定。

在诉讼开始之前,艾斯嘉里和他的律师获得了2013年和2015年搜查令的副本,他们感到震惊并立刻开始辩护。正如他们所见,FBI只是根据艾斯嘉里的国籍申请到监听权证,其他并无什么实据。博格斯在2013年的证明书中特别提到了一个名为“清洁沥青行动”(Operation Clean Pitch)的局级行动——对艾斯嘉里的诉讼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这个行动的组成部分——但具体细节已被修改过。艾斯嘉里提出一项动议,要求取监听获得的所有证据,理由是这个搜查令缺乏合法理由。他的律师告诉他不要期望太高:美国联邦法院并不以给予外国人有利的宪法裁决而闻名。

葛文法官于2018年2月20日就该动议举行了听证会,以2013年证明书对伊朗海军的陈述和基什的研究生论文为焦点。鉴于艾斯嘉里与作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葛文在其辩护中称该论文的引用是“严重误导”。“从本质上讲,2013年的证明书只说艾斯嘉里在一家伊朗政府支持的著名工科院校担任冶金学教授,”葛文写道,“但这不足以成为可能违反对伊朗制裁的动机。”鉴于认定博格斯故意造成了可能动机的错误印象,葛文批准取消监听证据的动议。

艾斯嘉里占据了上风:监听结果就是整个案件的全部内容。但美国检察官办公室对葛文的裁决提出了上诉,第六巡回法院推翻了葛文的裁决,并说,因为“出于善意行事的调查员本可以认为该逮捕令是有效的”,因此证据不能被取消。此外,第六巡回法院的法官们认为,博格斯没有故意误导裁判官,并发现证明书还是有点说服力的:在世伟洛克中心,艾斯嘉里在一个由美国军事拨款部分资助的实验室中工作,而当时伊朗正处于广泛的制裁中。

在葛文法官做出监听裁决后的18个月中,有过更多的听证会、动议、上诉以及被推翻。艾斯嘉里很少需要在克利夫兰出庭,因而获得了留在纽约穆罕默德家的许可,在那里他阅读了有关稀有宝石晶体学的书籍,然后还去加州与女儿扎赫拉团聚,在周边旅游以及旁听斯坦福大学的讲座。

但在他的审判结束之前,他不能离开美国:他有一个脚踝跟踪器,要随时被监督和控制。如果他被定罪,他将入狱。如果他被无罪释放,将被驱逐出境。他还不知道在伊朗会有什么后果等着他。政府肯定会对他与美国司法系统的交往有所怀疑,无论它们之间有多敌对,也可能不相信他没有被FBI招募成功。过去,伊朗政府曾与美国进行过囚犯交换谈判,但艾斯嘉里让他的妻子转告伊朗外交部,他不想被包含在任何此类谈判中。他认为自己有机会在葛文法官的法庭上获得公正的审判,他也不希望将自己的案件政治化。

 6.法庭博弈

审判于2019年11月12日开始进行。艾斯嘉里按伊朗人的风格穿着无领带的碳色套装,坐在那里像小鸟一般无声但警觉地注释着庭审过程。陪审员面对的案情令人眼花缭乱,但总体看上去却显得空洞无物。据称他窃取了商业机密,但却是从一家并未遭受明显伤害的公司“窃取”的,并且无人从中获利。所谓的商业秘密已全部在专利和科学杂志上发表。

为了支撑有关商业窃密的指控,里德尔和其他检察官提供了艾斯嘉里收发的电子邮件,其中一些包含世伟洛克的数据。但是电子邮件中的数据要么是错误的或陈旧的,要么就属于公开领域。检方的核心是艾斯嘉里从世伟洛克材料科学家柯林斯(Sunniva Collins)那里收到的一封电子邮件,该公司拥有低温渗碳的多项专利。检察官对邮件信息做了描述性说明,其中详细解释了艾斯嘉里分析的样品之一所涉及的渗碳过程的具体时间和温度,该邮件被称为“配方”电子邮件(recipe e-mail)。

到2013年艾斯嘉里到达凯西大学时,低温渗碳技术已经存在了数十年。关于这一主题的论文已经发表了数十篇。要窃取商业秘密,一个人必须故意盗用知识产权,以为专利拥有者之外的其他人谋取利益。而且,有关信息要想具有商业秘密的资格,就必须具备经济价值和机密性。而该“配方”邮件并不符合这些条件。柯林斯所描述的特定样品被提交给法庭,与其相关的专利世伟洛克早已发布,而艾斯嘉里并未将时间和温度等信息转发给他的Gmail帐户或其他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这些数值与公开发布的专利的数值都是一致的。柯林斯在法庭上作证说,该“配方”不属于商业秘密。

检方随后又提供了一封电子邮件,该邮件已被艾斯嘉里从其凯西大学的帐户转发到了他的Gmail帐户。邮件包含了他从世伟洛克获得的有关在进行碳处理之前不锈钢的化学成分的数据。艾斯嘉里的律师们说,他出于困惑而将这些数值转发给自己:磷和铬的数值与世伟洛克订购的钢种的行业标准不符。艾斯嘉里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样品有缺陷,要么(更可能是)世伟洛克的仪器未校准。

最后,检方出示了艾斯嘉里的学生向与伊朗石化工业有关的研究所提出的研究计划,该计划建议开发关于低温渗碳的项目。该学生大肆宣传他的教授的经历,并吹嘘说,艾斯嘉里在美国获得了伊朗无人拥有的这一过程的知识。在证人席上,学生清楚地表明,他是在将计划提交给学院之后才又发送给艾斯嘉里的,而斯嘉里最终认为该计划不可行。

这就是起诉的核心证据:一个艾斯嘉里从未要求获取也从未使用过的配方,一组错误数据,以及一个无果而终的学生业余研究计划。签证和电汇欺诈的事实也同样站不住脚。辩方遂提出撤销所有指控的动议。 

伊朗教授艾斯嘉里(《纽约客》插图)

7.胜诉后仍被带走

葛文接受了辩方的动议,但此刻还没有准备好驳回此案:他发现论点很有趣,并希望为法庭记录写点意见。他这样做之前,他曾要求艾斯嘉里以假释状态留在美国国内。艾斯嘉里的律师向法官保证,一旦该案被正式驳回,艾斯嘉里将自行出境,乘坐商业航班返回伊朗。

然而,他没有获得这个机会。检方显然已预感到到案件难以成立,已悄悄通知移民局说,他们不再希望推迟艾斯嘉里的驱逐出境:移民局可以来带走其犯人了。葛文法官刚刚离开法庭,坐在走廊中的一名法警便走到辩护台前,将艾斯嘉里押往移民局的拘押所。

事情的急转直下令人震惊。艾斯嘉里刚刚在陪审团见证下、由联邦法官审理的一场公正审判中被判无罪释放,却将在监狱被羁押。显而易见,政府的表现都是出于报复和斗气。(检察官里德尔拒绝接受采访。)

“他要自行出镜!”首席律师纽曼向法警抗议。

“你跟我走,”法警对艾斯嘉里说,然后把他从法庭上押出去。

空荡荡的审判庭里,寂静无声,仅剩下两个法律方——检察官在几位随从的跟随下来到辩护台,将文件拖入公文包中,而辩护律师布莱恩则愤怒地站了起来。他终于爆发了:“这简直就是胡扯,”他说,“全部都是胡说八道!” 

8.被转移到更差的监狱

就在艾斯嘉里被免除所有指控的当天,他却开始了长达七个月的悲惨生活,落入美国司法机构无法企及的庞大的监狱系统。在移民局的管控下,不再有什么公共文件或法律听证会。他的联邦辩护律师也无能为力。

他被带到位于杨斯镇的俄亥俄东北惩教中心,那里关押着被定罪的罪犯和被移民局送来的拘留者。当他到达时,有人担心会爆发水痘,戒备森严的囚犯们踢门表达抗议直至深夜。食物令他感到恶心,他严格食用只从小卖部购得的拉面和干菜片。

他所在的囚仓里住了40多名移民局囚犯,其中许多来自斯里兰卡、印度和孟加拉国。他们的企图移民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些人在丛林中进行了长达数月的跋涉。他也被那些期望在美国寻求庇护的年轻人的理想主义感动。“他们真的是哥伦布的追随者,”艾斯嘉里告诉我。有人教他泰米尔语,还有人和他讲佛教。他说:“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想学习物理学的任何东西,我可以提供帮助。”他一周内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们有时一直聊到他的电话因机械原因而断线。有一天我告诉他,我去了纽约的电子显微镜实验室,想看看他提到的仪器设备。当晚,他梦见自己正在使用透射镜,这是两年来的第一次。他告诉我:“我在梦中正在做各种各样的操作,化学分析,高分辨率,并像疯了一样享受它。”“我醒来后感到无比放松。”

他试图结识一些高警戒级别的囚犯。一个来自缅甸的人非常沮丧,以至于整天都躺在床上,用毯子蒙着头。艾斯嘉里敲他的窗户,挥舞着棋盘,不久他就和这囚犯开始下棋。当时艾斯嘉里在牢房门外,缅甸男子站在椅子上,这样他就可以看到棋盘并指示对方移动棋子。有一次该囚犯企图自杀,一名狱警请艾斯嘉里与他交谈。他发现那人光着身子,便拼命撞门。“他的脸表明,他已经死了,”艾斯嘉里告诉我。

几乎每个星期,他都弄点新花样,还温和地批评狱警。一名狱警没收了囚犯放在窗台上的纸箱牛奶并向艾斯嘉里解释说,有毒贩在囚仓的玻璃窗上打了个洞,以便分发货物,并用纸箱遮挡这个洞。艾斯嘉里抗议说,移民局的被拘押者没做错任何事,他们只是想要点牛奶用来喝咖啡。他最终为囚犯赢回了牛奶箱。

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艾斯嘉里被转移到托莱多南部的塞内卡县监狱。塞内卡比扬斯镇的还糟糕:一个开放的房间里大约有60张床位,只相隔约三英尺。共用一个淋浴间和三个肮脏的厕所,没有坐便器,以及不间断的噪音和光照。已定罪的刑事犯与移民局囚犯关在一间囚仓里。所有这些,艾斯嘉里都还可以应对。但他第一次与该监狱负责移民局犯人的负责人的谈话,却令他感到吃惊。该机构显然已将他确定为会惹麻烦的狱头。“我对你了如指掌,”这位女负责人告诉他,“不要试图充当这里的带头大哥。”

艾斯嘉里在沉默中退缩到自己的床位。他对狱友们连哄带骗的劝解,他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以及促成和平相处的努力,支撑了他在扬斯镇的生活。他对我说:“经过与一个建立在胡扯基础上的官司的长达两三年的抗争,我现在仍在付出代价。”

尽管如此,他还是做了调整。几周后,他开玩笑说:“如果我必须被移民局监禁,就把我送到这里来吧。”与本地狱友在一起相处使他充满活力。他对导致美国囚犯陷入毒品和犯罪的绝望情绪感到同情。“他们是来自茫茫荒野的男孩,” 艾斯嘉里告诉我,“我真的很喜欢他们身上的很多品质。”他又开始循循善诱了,这次是教他们有关可再生能源的知识:电动汽车,锂离子电池,太阳能电池。他甚至想到那个警告过他不要充当牢头的军官可能会成为他的“密友”。他动情地告诉我:“她面孔坚硬,却有一颗金色的心。” 

9.不公正程序的受害者

鉴于艾斯嘉里曾保证要自行驱逐,他的长期拘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的律师们认为这是出于恶意。辩护团队的负责人纽曼说:“我们国家不得不采用某些不顾别人痛苦的规则。”(Our country had to have its pound of flesh,这里的pound of flesh疑出典于沙剧《威尼斯商人》,故照此译出——译注)。艾斯嘉里则不停地反省这一切背后的不公正。他没有偷偷潜入美国。他已获得签证并付款。那么他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如果有一种力量与艾斯嘉里的意志相对应,那就是移民局的官僚惰性。他所咨询的移民律师大都受到该机构顽固的体制结构的阻碍。有位律师说:“我向墙上扔过一次垃圾,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墙那边就会扔回一次东西。”另一个律师徒劳地追踪艾斯嘉里的文件,从一个部门跑到另一个部门:移民局的执法和转移部门,FBI,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底特律的移民局地区总部,克利夫兰的地区总部。有一次,艾斯嘉里敦促我打电话给底特律和克利夫兰的移民局官员,他们已经签署了寄给他的文件,但他们都没有接听电话。

移民局偶然会派代表与被拘者见面并讨论他们的案件。他们告诉艾斯嘉里,他们只是照章办事,无权评估所执行措施的逻辑性或公正性。艾斯嘉里向他们讲了一个伊朗笑话作为回答。有人看到两组工人在干活,一组在沿路挖沟,另一组则跟在后面把沟填平。旁观者很困惑,问工人到底在做什么。他们说,政府雇了三名承包商:一个负责挖掘,一个负责安装管道,第三名负责掩盖。一名工人说,第二个承包商从未露面,他补充说:“所以我们正在做我们的工作。”艾斯嘉里总结说,这就是移民局。

今年1月,他收到通知,通知他有驱逐出境命令的囚犯可以在90天后要求进行羁押审核,有望获得在监视下的释放。他的90天在2月13日结束。他被要求提交文件,证明他既无逃逸的风险也不会危害社会。艾斯嘉里急切地提交了上述文件,强调他在等待审判的两年中,服从了每个法院的指令,服从了所有宵禁,并且在法庭上他已被免除了罪名。然而,2月19日他收到一封信,宣布他的请求已被拒绝。这封信上的日期是2月3日,也就是上述90天到期日之前的十天,那时他甚至还没有提交证明文件。他意识到,显然没有人看过他的文件。被拒绝的原因更加令人困惑:移民局说正在等待伊朗向他签发旅行证件,尽管他在2017年交还给移民局的护照在2022年之前一直有效。

指派给他的案件负责官员是维奇洛夫斯基(Scott Wichrowski)。艾斯嘉里在塞内卡会见过他两次。艾斯嘉里问,为何将等候旅行证件作为监禁的理由?他构成了什么威胁?艾斯嘉里告诉我说,威奇洛夫斯基只是低头看着他的鞋子,不说话。“如果我是他,我会辞职——我不会只是看着人们受苦而无动于衷,”艾斯嘉里抱怨道。(威奇洛夫斯基拒绝了我的采访请求。)

在塞内卡县监狱的法律图书馆中,艾斯嘉里无意间看到20世纪四五十年代最高法院大法官杰克逊(Robert Jackson)的一段原话:“程序正义和规则性是自由不可或缺的基石…… 但事实上,如果让我们选择,我们可能宁愿选择在苏联实体法框架下采用我们具有优势的普通法程序,而不愿在我们的实体法框架中采用苏联的程序实践。”艾斯嘉里总结说,他是美国法律下执行苏联式程序的受害者。

 10.面临新冠病毒威胁

冠状病毒在重创美国之前,于今年2月在伊朗先大规模爆发。飞往伊朗的航班被暂停。刚开始,艾斯嘉里只是很生气。然后他开始感到恐慌。他处于严重新冠病毒感染的高风险中。六年来,他反复发作肺炎,还患有慢性肝病和高血压。那个月下旬,他肺部被感染,但服用了抗生素后,细菌被清除了,因此他认为这不是中招。然后,随着大流行病的恶化,移民局开始将他转移到一个又一个臭名昭著的监狱中。

他3月10日被第一次转移花费了大约12个小时。他和其他被拘押者被束缚在铁链中,几乎无法动手吃饭,而一些囚犯由于无法上厕所而弄脏了自己。他们从一个基地飞到另一个基地,最后降落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亚历山大市,移民局在那儿设有一个驱逐中心。下飞机的时候,艾斯嘉里头疼得厉害,几乎站不起来。当走到飞机的舷梯时,他晕了过去。

艾斯嘉里被告知,被拘留者在亚历山大阶段拘留所(Alexandria Staging Facility)最多只能停留一周。这地方也很简陋,没有书籍,也没有稳定的同伴友情。艾斯嘉里的血压飙升。七天后,他被安排驱逐出境。他戴着脚链又度过了16个小时——这次是去北方,去新罕布什尔州,然后南飞,去新泽西州,然后又往西,去德克萨斯州。每到一站,随着更多囚犯登机,飞机在停机坪都要待几个小时。最后,由于新冠大流行,艾斯嘉里飞往伊朗的航班被取消。移民局的飞机终于在晚上10点45分再次在亚历山大降落,机上多达一百多人,其中很多人,包括艾斯嘉里,都是当天早上离开该该拘留所的被拘押者。

艾斯嘉里注意到亚历山大的警官们都戴上了口罩,他怀疑他们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他在穆罕默德为他驱逐出境而打包的手提箱中有一个口罩,但被禁止取回。正如他所说,转运枢纽就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病毒炸弹。随着其他国家停止接受驱逐出境,其移民局这里关押的人口激增。当大多数美国人开始在适当的地方避难,并试图在街上保持六英尺的距离时,亚历山大阶段拘留所中的被拘押者们几乎全都挤在一起共同呼吸。

3月23日,艾斯嘉里被置于另一架飞机上,依然飞来飞去,在每个站点收集和遣散囚犯,然后他又回到了运输枢纽。由于他已经离开亚历山大一天,移民局技术上能够避免他在该拘留所逗留超过一周。另一方面,纽约的穆罕默德联系了活动分子和律师希望求得帮助。他担心父亲能否活着回到伊朗。妻子费特迈也无法去看他:她申请了去美国的签证,但遭拒绝。

只有艾斯嘉里因盗窃商业秘密而被定罪,他才可以进入俄亥俄州的刑事司法系统,在那里纽曼律师在孜孜不倦地工作,以争取他的客户从充满病毒的监狱中富有同情心地释放出来。纽曼对我感叹:“我们无法为艾斯嘉里教授而与法官见面。” “我们无能为力。两年来,我们能够帮助他,但现在却不行。”

(未完待续,明天载完)

编辑  刁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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