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白菜：多方失守的流量闹剧

近日，部分网络平台账号发布内蒙古赤峰市“免费采捡白菜”消息，引发广泛关注。

当地发布通报称，此事系网络平台用户发布不实信息、部分网民转载传播、红山晚报记者未深入核实予以报道、部分群众受媒体误导、个别自媒体“失真发声”引发的。

通报对造谣、传谣每一环节的描述虽然精简，串起来却形成了完整传播链条。单看某一个参与主体的行为，未必会引发这起闹剧，但正因为传播链条中多方失守，才有了“免费采捡白菜”的荒诞一幕。

这起事件颇为典型，反映了哪些传播乱象？与你我有何关系？又带来哪些教训启示？

（一）

一条网络虚假信息是如何引发现实失序的？

事情的开始很简单，就是网民黄某某发现有人在涉事地块采捡白菜，交流后得知无人制止，“为了增加个人账号流量”，拍摄、发布相关视频，并在评论区回复菜地具体位置。该视频随即被王某某、苏某某等人转发。

自黄某某发布视频之后，陆续有周边群众到现场采捡白菜，高峰时达到百余人。到现场采捡白菜的群众获取“免费白菜”信息的途径不一，有的源于附近居民口口相传，有的源于自媒体账号发布的视频，有的源于红山晚报发布的信息。

不难看出，推动谣言扩散、进而产生现实影响的，主要有三大推手——

一是抱着娱乐心态的从众参与者。在营销领域，“口口相传”意味着口碑，看似朴素的传播方式却蕴含巨大影响力。在传播领域，“强连接引发行为，弱连接传递信息”，附近居民的“认证”能减轻参与者顾虑。到现场采捡的群众“普遍认为白菜免费”，“大部分群众反映现场无人劝阻”，又会反过来强化错误认知，加剧谣言传播。

二是充当谣言“扩音器”的主流媒体。当地红山晚报记者刘某某联系王某某、苏某某了解情况，在未到现场核实的情况下，通过官方账号发布题为“继免费捡土豆后又有新惊喜，赤峰一地可免费砍白菜”的视频，相当于为谣言“背书”，后果是“引来更多群众前往采捡白菜”，事情越来越不可控。

三是为博取关注推波助澜的自媒体。通报未直接提及平台，但一些自媒体稿件由AI软件生成，大量内容与真实情况不符，平台是否进行了及时处理？在此之前，多地曾出现哄抢农作物事件，平台是否对未经核实的“免费采捡”类信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免费采捡白菜”，本质上是“流量至上”逻辑推动下的一场闹剧。

（二）

这份近2200字的通报，既还原了具体事件，也提供了一个“流量反噬”样本。

信息爆炸时代，穿越信息迷雾的成本上升，碍于视野局限，个人有时很难看到信息传播全貌。当地调查组不仅查过程，还查动机，清晰呈现了流量狂欢中“信息真实”是如何败给“注意力获取”的。

在这场谣言“接力赛”中，每一个参与主体都有自己的动机，没有无辜者，也没有赢家。

首发人员、网媒人员为了流量，传播不实信息，现在均被公安机关处理，他们发出的不实信息如子弹绕完一周，正中自己眉心。

红山晚报机械转发，涉事记者被注销新闻记者证、扣发本年度绩效，总编辑等相关负责人也被追究责任，教训非常惨痛。

种植户李某某本是受害者，私信红山晚报询问其信息来源未获答复，便“利用网络表达个人诉求”，发布视频声称“损失达100万元”，实际上评估机构测定种植户损失为9.52万元。李某某夸大事实、不当维权，的确吸引了网民关注，扩大了事件声量，却也因此被批评教育。受害者、造谣者、被罚者的角色转换，让人唏嘘。

参与采捡白菜人员被批评教育。无论是各方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还是种植户发布不实信息博取关注，网友都是妥妥的“冤大头”，被骗取的除了注意力，还有同情心。

闹剧的结尾，是“流量塌方”，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三）

在谣言传播链条中，每一环节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让事情最终走向出乎意料。

“人人都有麦克风”，意味着人人都可以成为信息传播者，但“把关”是责任也是安全阀。首发人员、网媒人员受处罚，就为不负责任地使用“麦克风”敲响了警钟。

“人人都有麦克风”，也意味着在鱼龙混杂的网络世界，想要听到真实客观的声音，需要增强辨别能力、走出“信息茧房”。转发人员、参与采捡白菜人员的错误，也为盲从盲信、偏听偏信者提了个醒。

还有，若涉事记者坚守新闻真实第一原则，想必就不会省略多方核实的必要步骤。

这并非孤例——

近看，“秦朗巴黎丢作业”之所以成为现象级闹剧，就离不开主流媒体的身影：但凡看看涉事账号往期推送、向核心信源核实，便不难发现其中端倪。

远看，“上海女孩逃离江西农村”被当作新闻事实报道，同样没有对发帖者本人的采访，曾引发学界业界对信息核实的讨论。

此次事件中，记者未到现场采访，未与种植户核实就随便转发网友视频，何尝不是吃了没有绷紧新闻真实这根弦的亏？

 “免费采捡白菜”，值得汲取的教训太多了，类似事件实在不该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