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机传(一)——西人航来广东古事之阿尔瓦雷斯

库克船长日记

03-31 16:07

摘要

能把五百年前葡萄牙人在广东南头的事情说清楚,很不容易。

“藏于里斯本国家档案处(Arquivo Nacional da Tôrre do Tombo)的一封原件。这是当时的麻六甲司令官乔治·地·亚伯奎尔克(Jorge de Albuquerque)于一五一五年元月寄给葡萄牙国王曼纽尔一世(Dom Manuel I)的信,可惜在这文件最重要的地方被蠹鱼蛀掉了。信上说:

……还有一位乔治·阿……[案:虫蛀了!]……是个富才干的人,他以陛下代理商的身分首航中国;他是第一位在那里竖立起皇上标识的人。

当时在东方的葡萄牙史家约翰·地·巴若斯(João de Barros,1496-1570)则在他的著作中肯定地告诉我们,这人是乔治·阿尔瓦瑞斯。‘他比另一位义大利籍的葡萄牙航海家拉斐尔·裴瑞斯特罗(Rafaël Perestrello)早到Tamão一年。”

以上摘自张增信先生论文《十六世纪前期葡萄牙人在中国沿海的贸易据点》,载于《中国海洋发展史论文集

能把五百年前葡萄牙人在广东南头的事情说清楚,很不容易。《明史·佛郎机传》说清楚了,但文章太长,光是注释、解说的书我看过的就有十几种。最好的是《

 1519年葡人画出的满剌加MALAQVA。 

佛郎机是明朝对葡萄牙的称呼,源于阿拉伯人对法兰克(Frank)的不正确的读法。佛郎机名字本身没有贬义。但史书后来常说“机夷”、“佛夷”、“澳夷”,则略带贬义和蔑视。

清朝康熙时工部大臣杜臻文笔高超,他把葡萄牙人在南头之事说得轻松、简洁:

“正德中,佛郎机国称朝贡,阑入东莞南头树栅以居,炮声轰烈,震骇远迩。多为不法,甚至掠十岁以下儿烹食之。奸民因为诱贩,每口得金钱五十枚。有司廉得以闻,发兵逐捕,戮其渠魁亚三,余犹狡抗,数用铳败我军。或献计募善泅者,伏水凿沉其船,始败遁去。佛郎机炮自是始入中国。是年由诏绝番舶,而粤市萧然,无复旧观。两广巡抚林富奏曰:按祖训安南、真腊、占城、苏门答剌、西洋、爪哇、彭亨、白花、三佛齐、渤泥诸国俱许朝贡。佛郎机本不载祖训,布政司吴廷举误许其贡,致有惊侮,诚为失考成宪。乃因此尽绝诸番舶,不几因噎废食乎?以臣度之,番舶通时抽解可供御用,存库可佐军饷,小民持一钱之货,即得握椒,辗转贸易,可以自肥。广东旧称富庶,良以此耳。因民所利而利之,诚与寻常言利者不同。至于内外之防,但须严饬津戍,有祖训不载之国而妄冒贡船者,立驱出境,自不敢意外之虞矣。疏入报可,于是番舶复通。”(《粤闽巡视纪略》)

杜臻是浙江嘉兴人,康熙朝历任工部、刑部、兵部、礼部尚书。他是一个懂海洋的人。他说中要害,葡人东来这个千年变局的本质原是贸易,但葡人中有恶人挑事,东大天朝祖宗规矩又捆绑太死,不能适应海洋形势。后来,经明白海边事情的两广巡抚、福建人林富上书给皇帝一说就放开了,“疏入报可,番舶复通”。林富很有人民立场,类似的人还有康熙迁海时的广东巡抚王来任,现在宝安西乡有庙供奉。

《明孝宗实录》卷七三:“自弘治元年以来,番舶自广东入贡者,惟占城、暹罗各一次。”贡船少了,私人贸易因而火爆。

葡萄牙人的习惯,航海最重大的发现一般秘而不宣。1488年迪亚斯在不知觉中绕过南纬34度21分的好望角(有望发现印度),南纬35度的厄加勒斯角。葡萄牙王室对这个发现极度保密,宫廷史记只字未提。有满剌加葡人药剂师叫皮莱资的,在1515年前写了一本书叫《东方苏马》(Suma Oriental),进呈葡萄牙国王,也一直封存,好像上世纪初才为世人所知,中译本竟然是公元2000年代才有。

皮莱资的材料,有好些是听阿尔瓦雷斯说的。皮莱资后几年作为使团团长访华,经停南头海港。

关于阿尔瓦雷斯的“发现”,几百年后,人们在葡萄牙国家档案馆的残档中,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感谢金国平先生的用心整理与翻译。 

杜臻《粤闽巡视纪略》书影。

“陛下的一艘中国式帆船满载胡椒前往那里,其中一半属于陛下,另外一半属于港务长;我等待它归还;一切顺利;有5条本地船与其同行。在陛下的船上有两名我们的人随从。(阿尔布克尔克在所有开往中国的船上都派了两名间谍,阿尔瓦雷斯是最初的人之一)一人任商务代理,另外一个是书役。”(巴塔林致唐·曼努埃尔一世函,《发自印度的文件或季风书》,第一卷,第225页,转引自《西方澳门史料选萃》p33)

信发于1514年1月6日满剌加。此船发于1513年,其中的商务代理人即为阿尔瓦雷斯。 

胡椒。今天菜市场随便买到的黑胡椒白胡椒,当时是海洋贸易最大宗商品。

一年后,1515年1月7日满剌加官员致阿尔布克尔克函:

        “此时我主国王的一条在中国的中国式帆船来到此地。……船上,港务长有一半货物。提供国王的货物约花了4000克鲁扎多。赞美上帝,该船满载而归,带来许多白绸、锦缎、麝香、珍珠和瓷器。瓷器是满剌加的大宗货。有许多铁、花缎、钉子和我们取来做火药的硫磺及硝石。丝绸全部妥善保管,运给我主国王……” (《西方澳门史料选萃》)

阿尔布克尔克1515年1月8日(他收到报告立即上报朝廷!)于满剌加致唐·曼努埃尔一世,把这一“发现”功劳归在了他和他所任命、派遣的乔治·阿尔瓦雷斯的名下:

“我主,加尔西亚·沙伊纽(Garia Chainho)是商务代理人。依我之见,他很效忠,勤勉。一名书役叫沙尔加多,另一名是弗朗西斯科·佩雷拉,还有一名叫乔治(Jorge)。后者是我任命的,因为他是一个胜任此事的人。他曾为陛下做过许多事情,例如,前往中国,他曾是陛下中国式帆船上的商务代理人。他是第一个为陛下树立发现碑的人。他在那里受到款待。华人乐于同我们打交道,商务代理人致函印度之家汇报了建立商站所需及要发送的东西。”

1511年(明武宗正德六年),葡萄牙东方总督阿方索·地·亚伯奎尔克(Afonso de Albuquerque)攻下麻六甲(Malacca),夺占了世界海洋贸易咽喉、明朝永乐皇帝经营的南洋属国满剌加。

这个阿尔瓦雷斯,在广东河口盘桓近一年之久,是有记载大航海以来第一个收集珠江口情报的欧洲人,所谓“他曾为陛下做过许多事情”。正是他“发明”了Tamão这个岛名,且声称在那岛上树立了纪念石柱,广东新安县志所说“图形立石”就是这种事。

后来他多次到屯门一带。他于1521年死在Tamão岛,当时中葡冲突已升级,是屯门海战的第一阶段。据巴罗斯书,他于1518年返回南头一带,通知安德拉德船长回满剌加救急。他似乎自此留在Tamão岛或多次往返满剌加-屯门间,直到1521年冲突起前死在那里。

关于阿尔瓦瑞斯首航中国确切时间,另一位近代葡萄牙历史权威路易士·凯尔(Louis Keil),在仔细钻研里斯本档案处的原件后指出:“是在裴瑞斯特瑞罗航行中国的一年半以前。”柯的绍也认为是在一五一三年首航中国,他引皮莱资(Tomé Pires) 于一五一四年元月七日由麻六甲寄给葡萄牙国王的一封信为证。(见A.Cortesão,The Suma Oriental of Tomé Pires,Hakluyt Soc.,1944。) 

葡人1554年的世界地图。

一五一五年随裴瑞斯特瑞罗来中国贸易的另一位意大利籍葡萄牙航海家安德瑞亚·柯萨里(Andrea Corsali)于一五一五年元月六日写信给麦地奇公爵(Duke Giuliano de Medici)说:

“去年间,我们有几位葡萄牙人成功地航海至中国,虽然未被允许登岸,但他们以极高价售尽了货物,获得很大的利润。并且他们说,带香料到中国与带香料到葡萄牙有相同的重利,因为中国是个寒冷的国家,他们需用大量的香料。由麻六甲到中国,向北航约五百里格。[案:一里格(league)约三海里,或约五公里。](见亨利·裕尔《东域纪程录丛》)

当时的葡萄牙史家杜阿爹·巴勃沙(Duarte Barbosa)就曾分析过,由南洋贩香料至中国,可净赚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说:“每一百磅的胡椒在麻六甲值四达卡特,但在中国就可卖到十五达卡特。”

葡萄牙人想独占这种贸易,特别是西蒙船长等恶人妄行侵犯大国主权之事,霸占屯门澳海岛,挑起战争。最后被广东海道副使汪鋐打败。海战距阿尔瓦雷斯之初来,不到十年。

葡人最初的贸易地点Tamāo,被他们说得、画得云山雾罩、隐隐绰绰、含含糊糊,到现在都很难确定是哪里。

最初那次与阿尔瓦雷斯同行的有5艘满剌加本地船。这些全部是商船。南头、屯门乃至整个粤闽海岸的贸易火爆可见一斑。

满剌加是明朝属国,所以他们乐意冒充满剌加船,且“白布缠头”,装成满剌加人的样子。其时马六甲一带已信回教。不过,阿尔瓦雷斯本人,史书公认,未被允许登上大陆,他在岛上卖了货,获大利而返。

是谁把阿尔瓦雷斯引来广东的?这也是个有趣的事儿,我有整理,但话很长,得闲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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