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时照：空白笔记本贵过书

有个现象很有意思：在商场，或者书店，笔记本和书同台售卖。

有意思的是价格，一般的笔记本是 30 元 -50 元，有点设计感或材质好点的过百元。200 多元的也有，主要是进口的。

书的价格从低到高都有，书厚的贵，精装的不便宜。其他的，从设计、用纸、工艺等来看，价格有高有低。

笔记本和书籍，两两相较，大体而言，笔记本贵过书。

这种现象，台湾已故著名作家林清玄也曾注意到。他认为自己“发现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

林清玄认为，站在作者的角度，一本书通常使用的纸张都比笔记本要多要好，而一本书的成本有排版、校对、印刷、版税等费用，理论上成本比笔记本高得多。再加上书籍的流通有特定对象，范围比笔记本小得多，销路比不上笔记本。经济学上说，销量大的，价格应该低。因此，他认为，一本笔记本这么高的售价，感觉不太合理。

这种现象最让人不堪的是，书和本倒挂，写与不写倒挂，脑和体倒挂。白纸贵过书，感觉白辛苦；满纸荒唐言，就是不值钱。

这种现象让文字工作者汗颜。书值钱的地方是内容，溢价的是知识。事实让人感觉卖辛辛苦苦写出的内容，不如卖什么都没有的空白。

一个字没有却贵过满纸都是字的事也不是没有，譬如西天取经。唐僧师徒四人第一次取的就是无字经，看着卷卷都是白纸，十四个春夏秋冬就这样白费了，唐僧一个劲地长吁短叹！如来说：“白本者，乃无字真经，倒也是好的。”意思是无字经书并非假的，也是真经，而且好得很。只是东土之人未曾觉悟，心性未明而已。这是玄怪小说的解释（也有人说蕴含深奥的哲学道理），现实中，作家林清玄给了一个答案。

林清玄问店员小姐：“为什么这些笔记本这么贵呢？比一本书贵太多了！”

她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复：“哎呀！书都是别人写的，写得再好也是别人的思想，笔记本是给自己写的，自己的想法当然比别人的想法卖得贵了。”

林清玄惊为天人：“说得真好！”

笔记本的功能在于记，记人记事记想法，每个笔记本因此而独一无二，用互联网思维来说，这是千人千面的个性化存在，因此有市场。卖笔记本卖的是什么？卖的应该是无限的可能性，卖的是实用，当然也卖了私密。

反观书籍，有作者说，写书难，没想到卖书是难上加难。类比报纸杂志，办报难，没想到卖报是难上加难。马克思说：“商品到货币是一次惊险的跳跃。如果掉下去，那么摔碎的不仅是商品，而是商品的所有者。”这种“摔疼了”的感觉，很多人都有。只是有的摔疼了，有的摔坏了，有的摔没了。

内容生产非常不易，苦吟派诗人贾岛痛哭流涕地说，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后面接着又说了一句：“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也就是说，如果您不赏识我的作品，我将隐迹故乡山水，以度残年，再不写诗了。这句话有牢骚的成分，也有撒娇的味道。

我辈断不敢造次，只能认真检讨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得不到位。学习笔记本好榜样，我们的工作有很多亟待提升的地方。

笔记本是必需品，我们应该让报章成为必需品。笔记本是常销品，报章怎么做到常销又畅销？笔记本是让用户自己书写，报章如何让读者互动起来？笔记本是让空白纸张的价值提高，报章怎样把敬惜字纸的传统光大？

笔记本已经从实用的产品变成为文创品。文创的魅力，将原产品增值，将无买成有，将有卖成好。

因此，传媒行业的非报收入要增加，创意力度要加大，文创产品要开拓。现成的，有样学样，开卖无字的笔记本或许是一条不失斯文的方式。

因为，记者本来就是拿着笔记本的，拿着“金饭碗”，不能饿得东倒西歪。

（本文刊登于《新传播》杂志2024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