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特专稿 | 失去社交媒体，特朗普会“社死”吗？

美东时间1月8日上午10：44（北京时间1月8日晚11：44），美国总统特朗普发出一条推文，公开宣布拒绝出席拜登的就职典礼：“在此告知所有曾经问过我的人，我将不出席1月20日的总统就职典礼。”他没料到的是，这竟成为他的推特绝唱。

注销前的特朗普推特账号，加上了川粉游行的照片（推特截图）

注销后的特朗普推特账号（推特截图）

特朗普的最后推特（转引自路透社）

社交媒体的集体疏离这条推特发布后不久，推特宣布永久性注销特朗普总统的账号，致使其依存度最高的他眼里的“大众媒体”，从此与他无缘。吊销时，特朗普的推特账号已经运营了11年（2009年注册），拥有8870万粉丝，累计发布5.96万条推文。与此同时，脸书、YouTube、Instagram等也临时吊销了特朗普的账号，其中一些很可能也会永久封号。Snapchat、Twitch、Reddit等也纷纷限制了特朗普账号的服务。推特在注销说明中说：“在仔细查看@特朗普账号最近的推文及其周围的言论后，考虑到它存在进一步煽动暴力的风险，故对其永久吊销。”

现在推特上已经看不到特朗普的账号（过去我一直关注他）。用Trump查询，得出的结果几乎都是他的家人和各地川粉。其儿子小特朗普（Donald Trump Jr.）昨发推特表达强烈不满：“我们现在生活在奥威尔的1984。美国不再有言论自由。它死于科技巨头，只有少数幸存者。这是彻底的疯狂！”。

小特朗普发推表达强烈不满（推特截图）

特朗普被社交“封口”后，其粉丝立即号召人们转移到美国另一个社交媒体帕勒（Parler,2018年创办）上聚集，称那才是真正的自由媒体，没有审查。一直标榜自己是“free speech”媒体的帕勒也想趁机扩大规模。事实上，在过去数月里，帕勒正是受益于推特和脸书加强对特朗普及其粉丝们虚假信息的管控，才获得流向自己的大量川粉。App Store直到1月8日，也一直将帕勒列为头号自由应用，但昨天已果断将其下架。此前的1月8日，Google Play也下架了帕勒。1月9日，亚马逊也宣布将下架帕勒的应用。

这些举措影响的不仅是川粉们的账户，而是整个平台，对帕勒的打击是致命的。至此，以“推特治国”闻名于世的特朗普，眼看要被美国最受欢迎的社交媒体统统疏离。在当今的媒介化社会，像特朗普总统这样的公众人物一旦离开媒介的传播，从此会“社交性死亡”吗？这还真成了一个问题。

搜索Trump，得到的大都为特朗普的家人和各地的川粉：第一、二是他的两个儿子，第五是女儿伊万卡，第八是妻子梅拉尼娅（推特截图）

须臾不离推特的美国总统在全球所有大国领袖中，特朗普是对社交媒体依赖度最高并最成瘾的人，没有之一。成就他这一特质的原因大概有三个：1. 他主要是靠社交媒体上台的，并在上台后继续通过社交媒体凝聚人心。2016年的大选中，脸书、推特等传播的大量泡沫信息（包括大量虚假信息），引发无数草根民众（很多具有民粹主义倾向）对他的拥戴和参政热情。他鼓动起来的对建制派和精英阶层的情绪化不满像传染病一样渗入社会各个角落。对此他也一直是承认的。2017年4月，就在他履职后还不到三个月，他就在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坦承：“没有推特，我不可能在这儿（总统位置）。……我在推特、脸书、Instagram上有超过1亿的粉丝。”（Financial Times，April 3, 2017）当然这也带来一个特朗普没想到的效应，即所谓Trump Bump（特朗普冲击），指当特朗普上台成为事实后，很多民众发现自己被社交媒体上的虚假信息蒙蔽了，转而向主流媒体寻求“真新闻”，致使包括《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CNN等在内的一大批主流媒体的订户和受众量自2016年11月特朗普当选后大幅增加且持续至今，并波及到欧洲多国。

2. 他对主流媒体缺乏基本的信任，长期称这些媒体为lamestream media（残废媒体），其生产的内容是fake news（假新闻）。Lamestream media这个词在一般词典中是找不到的。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是2008年美国大选高潮中，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口无遮拦而性格与特朗普有几分相似的佩林（Sarah Palin）女士责骂主流媒体时所用，那时很多共和党人就认为主流媒体偏袒民主党，结果那次大选奥巴马胜出。Lamestream media与mainstream media（主流媒体）谐音，在特朗普嘴里成为一个热词,以致每遇对主流媒体不满，就会使用这个词。

担任总统的四年，他几乎一直在与主流媒体抗争博弈。早在2017年10月，他就对NBC（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等美国三大广播公司表示不满，威胁要吊销其执照。他当时发推说：“这些电视网（network）变得如此党派化和扭曲、虚假，其执照必须被质疑，必要时应当被吊销，因为他们对公众不公平！”（Reuters.com，October 11, 2017）。

此后，他与主流媒体的关系持续恶化，在记者会上多次直接点名指责CNN等记者，甚至要求其立即离场。“友好媒体”一度只剩下一个FOX（福克斯电视台）。但去年他与FOX也闹僵了，多次公开批评，还奚落该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受众大减。主流媒体的众叛亲离，大大加强了他对社交媒体的依赖。

3.精力旺盛，推特治国。特朗普将推特等社交媒体作为自己表达治国理政方略、传递个人喜怒哀乐乃至发布政策信息的第一平台，甚至很多决策性信息先于行政渠道在社交媒体发布。这使得他的社交媒体信息本身常常成为媒体的重要新闻。此外，他的社交媒体账号更新也极其频繁。以他的推特账户为例，10年多发布近6万条推文（含转推），平均每年6千条，每天近20条。考虑到他从2016年大选后的发布频率明显增加，近4年平均每天应在40条以上，很多时候每天超过100条，最高记录是去年1月22日，发推142条。在去年5月9日至今年1月8日的8个月内，他发了8400多条推特，其中即便住院治疗新冠肺炎也从不间断。由此可见，推特账号的被永久注销，对特朗普是一个巨大灾难。

推特注销特朗普账户的说明（推特截图）

特朗普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特朗普本来曾考虑在帕勒上建立账户。据《纽约时报》昨日报道，去年大选日之后，在白宫一次内部会议上，鉴于推特不断在特朗普的不实推文后加警示标注，特朗普的竞选经理帕斯凯尔（Brad Parscale）曾建议他转移到帕勒平台，作为未来推特和脸书的替代渠道。但特朗普的女婿库什纳（Jared Kushner）和其他一些高级顾问否决了这个念头，认为总统应对推特抱有信心，对方不至于采取过激行动。实情也确实也如此，推特本身受益于特朗普的加盟。

在特朗普这样一个超级VIP持续多年的活跃下，推特的用户和关注者大为增加，并成为全球主流媒体的重要新闻来源。但推特也受到来自广大民众特别是国会议员们的强大压力，尤其是在民众在这次大选中对社交媒体的不满加剧、国会议员取消“230条款”保护的呼声渐高之时，其封号之举也属迫不得已。就在推特封号当天的上午9：46，特朗普大概也有某些预兆，发了一条宣言式推文：“7500万投票给我、投票给美国优先、投票给美国再次伟大的伟大的美国爱国者们，将会在未来很长时间拥有一个巨人的声音（GIANT VOICE）。他们将不再受到任何途径、任何方式、任何形态的无礼和不公平待遇！！！”

然而时至今日，社交平台已经听不到特朗普的声音，推特似乎清净了许多。主流媒体有关特朗普的报道仍然不断，但那是不受特朗普掌控的信息，很多是他不想要的。而且可以预见，在1月20日拜登就职典礼之后，有关特朗普的正面信息会在媒体上大幅减少，直至消失。这两天他似乎加强了线下活动，包括北京时间今晨宣布将于下周二视察美墨边界的边境墙，以期用另一种方式唤起人们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