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 箬竹叶

◎深圳市宝安区新安中学（集团）高中部 高一（13）班 江南 指导老师：高帆

今年的端午节，我们仍然选择留深过节。

当夕照染红鳞次栉比的高楼，刚放学的我饥饿地背着书包汇入通往家的那条暗巷，在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如丝带温软绵延的香气，拂过心田，那是箬竹叶的清香正在弥漫。

我寻至阿玲家半开的门前，拨开吊在门帘的箬竹叶，它们如几尾伶仃的碧色小鱼一样分外青翠，依偎在慢悠悠走过的穿堂晚风中，漾开一片沁凉的痕迹。屋主人阿玲是一位潮汕人，此刻正和我母亲在狭窄的厨房里忙碌着。灶台上堆满了刚从门上摘下的箬竹叶以及被分炒好的咸、甜两味糯米和豆沙。阿玲操着浓重的潮汕乡音，正手把手教我母亲如何将两片叶子巧妙叠成漏斗状，“咸糯米同鸡肉填这头，甜糯米和豆沙放那边，这就是我们那儿的五香粽球！”母亲小心翼翼地尝试，略显笨拙地包裹，可最终包出的粽子无法避免形容歪斜，棱角模糊，她甩了甩额间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叹了一大口气，“我还是搞不来这个，去外面买现成的更方便。”

阿玲见状爽朗一笑，毫不介意，反倒更加热情，“不急不急，包多了自然就熟练了。”她粗糙的手在碧绿的粽叶间翻飞，如同抚弄着榕江边最顺滑的水草，动作娴熟而优美，我静静地看着，犹如在欣赏一位雕塑大师仔细描摹大理石的纹路，当阿玲将最后一个粽子放在瓷碗中，箬竹叶的清香填满了整个厨房，有如敲鼓的人把鼓槌移开，鼓声响彻心扉。

她将我们共同笨手笨脚包出的粽子归作一堆，笑道：“这些都是‘深圳牌’的粽子！”她俯身端起一只边缘有缺口的旧瓷碗，里面盛着刚出锅的粽子，“快尝尝！甜咸两味，好彩头都在这粽子里了。”当剥开滚烫的粽衣的刹那，一股似山林晨露的气息撞进鼻腔，清而醇、淡而韧。莹润的米粒便柔柔地显露出来。咬一口，咸蛋黄沙沙的脂香与红豆沙绵密的清甜，竟奇妙地在唇齿间交融共生，像两条不同源头的溪流终于汇合。晚风习习吹过、微雨娓娓道来，阳台上悬挂的箬竹叶与菖蒲轻轻摇曳。

阿玲望着远处密集的楼宇灯火，轻声说道：“有家的地方，就有端午。”我低头凝视手中这个棱角并不分明的粽子，它形状虽不完美，却沉甸甸地盛满了异乡人彼此靠近的温热心意。原来在城市的钢筋铁骨之下，亦有柔韧的箬竹叶在悄然伸展，包裹住来自五湖四海的糯米与馅料——这份“滋味杂交”的守望，才是属于我们这座新城最真实的端阳印记。

纵使身处异乡，只要炉灶不冷，人情温暖，便能蒸腾起永不消散的故乡气息，阿玲与母亲用箬竹叶包裹粽子，同时也在将异乡的人紧紧裹在一起，让这份温度传递下去。

点评

这篇文章以“箬竹叶”为线索，将异乡过节的温情娓娓道来。开篇用香气引入，勾起读者的食欲与好奇心。作者细致描绘包粽子的过程，母亲的笨拙、阿玲的娴熟形成对比，让画面鲜活生动。结尾点明主题，道出即便身处异乡，温暖人情也能带来故乡之感，真挚自然。全文语言清新，从生活细节入手，以小见大，把端午的文化与异乡人的情感交织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