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岁月·福田——张林泉:从码头村到城市“合伙人”,股份公司的“上步模式”

深圳特区报记者 曹崧/文 丁庆林/图 孙相熙 李瀚 骆佩玲/视频
06-10 16:50
收录于专题:口述岁月•福田

深圳特区报

深圳市委机关报,改革开放的窗口

摘要

人物介绍:张林泉,1965年出生,广东揭阳人,原上步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监事会主席。1979年张林泉随父母来到深圳上步,扎根40余年。他见证了上步从阡陌田野到高楼林立的变化,也参与了股份公司创立、制度建设、市场化探索等重要阶段,是上步城市化、集体经济改革进程中的亲历者与建设者。

口述时间:2025年4月1日

口述地点:福田区上步大厦

如今站在上步路的高楼上往外看,是深圳市中心的繁华城景。我常常想起四十年前,这里还是稻田鱼塘,我们在田埂上养牛、摘菜。四十年间,鱼塘变成了高楼,我们也从大队农民变成公司“股东”,又逐渐成长成为公司管理者。

说起来,上步的故事,其实也是我们与深圳福田、与改革开放共同成长的缩影。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才有了今天这一切,而我们能做的,是牢牢接住这份机遇,一锄一铲地干,一步一步地走,把这条路走实、走宽,不辜负这个伟大时代,也不辜负这片我们扎根一生的土地。

一、从田间地头起步:“城市化”之前的上步

1979年,我跟着父母从揭阳搬到深圳,转学到福田中学读初一,家就安在如今市委大院对面(现今中信城市广场)的位置。

那时候的上步是个码头村,说到底还是片农地和荒地,村里没什么像样的产业,村子真穷,村民一年也就挣两百来块,不少人去香港打工。我们学生放学后,也不能光在家写作业,还要下地搭把手,浇水、摘菜,样样都得。

偶尔村里会接到一些任务,比如代养几批准备出口香港的黄牛和耕牛,由村民临时放养代管,等到了时间就集中送走。这也算是我们那时为数不多的“业”。

1980年,深圳经济特区建立,几乎一夜之间,村子开始热闹起来了。港商一批批地来,村里开始建厂房、搞“三来一补”。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时我们天天往码头跑,学生们时不时跟着大人去码头帮忙挑砖挑沙。

改革开放把深圳推上了快车道,发展一天一个样。到了1987年底,全村搞起了六十多家企业,有五万多平米的厂房。我们真是从地头走进了车间,有人成了工人,有的还当了车间主任、厂长。

我特别记得,村里开了家叫玉田酒家的饭店,是从合作社改的,七十来号人全体转行,有的炒锅、有的跑堂,菜单都是村里人手写的。80年代末期,这家饭店年营业额干到了160多万元,谁家添个彩电、摩托车都不是稀罕事了,那时虽然忙,但大家心里高兴,都觉得有奔头。

我一直觉得,上步的变化就是改革开放的缩影。从一块块稻田鱼塘起步,到集体建厂,背后反映的是整个时代的巨变。我们这批人,也正好站在了浪潮前头,摸着石头,一步步往前走。

二、“两个转变”从上步开始:股份公司的破题

到了1990年代,深圳发展速度越来越快,城市从罗湖向西扩展,土地被一块块征用,很快,上步的发展用地所剩无几。那时候,虽然生活节奏已接近城市化,但大家的身份依然是“农民”,管理体制也还是原来的“大队”和合作社,制度上的不适应也越来越明显,特区内实施农村城市化的条件和时机已经成熟。

我们上步被确定为首个试点,要在全市率先实现农村城市化,为深圳市的农村城市化进程提供范本。那一阵子,村里大大小小的会几乎开了个遍。街道、区里、市里都派人进村调研、讲政策,政府提出“尊重历史、面对现实、着眼未来、平稳过渡”这十六个字,我们反复听,反复琢磨。

当时我们下面好几个生产合作社,差不多2000人,家底怎么清、股份怎么分、资产怎么管,每一步都得重新厘清。市里、区里、街道的同志天天在村里蹲点,我们自己也天天开会,逐项推进。

1992年5月,村下属的埔尾、玉田、沙埔头、旧墟、赤尾五个自然村,统一改设为居民委员会。6月,深圳市委市政府出台了《关于深圳经济特区农村城市化的暂行规定》,提出要“实现农村转化为城市、村民转化为城市居民”,并鼓励有条件的村庄设立股份公司。7月,深圳市上步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原村委就地转为公司。

我们最后确定了“集体股+个人股”的架构:原行政村的资产被整体折价为股份,其中51%是集体积累股,由公司统一管理,用于集体发展和公共事务;49%是个人合作股,按历史贡献和劳动力情况分配给村民个人,按股享受红利。

股份公司成立那天,掌声是有的,合影也拍了,但说句实在话,大多数人心里还是有点打鼓。过去几十年,村民习惯了“集体经济”,什么事都找书记、找队长。改成公司以后,门口挂上了“董事会”、“经理部”的牌子,不少人一时还转不过弯——有问题了,还是下意识地跑去“找村里”。

现实难题也跟着来了。比如社保。80年代末期深圳开始推行企业社保制度,不少人一开始不理解,不愿意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缴社保。那几年我们一边推进公司化改革,一边一家家上门做工作,有的老人干脆由公司先帮他们垫上,等慢慢理解了再补上。等到大家真的开始领退休金尝到甜头,才进一步有了“城市人”的感觉了。

三、造血与生长:发展路径上的自主突围

城市化改造、成立股份公司以后,上步打破了原村委政企合一的旧体制,建立起新的企业机制。产权关系被重新厘清:集体享有所有权,个人享有分配权,企业享有经营权,公司以法人身份直接参与市场竞争。面对这种全新的运作模式,新一届董事会肩上的担子格外沉重。摆在面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企业的路该怎么走,经营模式该怎么定。

我们从最基础的事做起。1992年起,陆续建设了十幢商住楼,后又与其他单位合作建了三幢高层,租金成为主要收入。与此同时,逐步外迁原有的“三来一补”企业,腾地发展第三产业,物业经营成为主业。1996年上城物业公司正式挂牌,1999年通过ISO9000质量体系认证,成为深圳首批标准化管理的本地物业企业之一。

体制转轨期间,董事会从一开始就坚持依法运作、依法纳税,明确纯企业化发展方向。1993年,公司将五个经济发展部改为五个分公司,进一步激发了经营活力。

我们也把握住了社会投资热潮。1992年起投资城市信用社,以发起人身份投资参股深圳商业银行和中国民生银行,后又成了深圳农商行的重要股东。所有投资坚持集体决策、严格把关,宁可保守也不出问题。

这期间,市里、区里、街道干部频繁下基层指导,从土地划分、股份确定,到政策适用,每一步都在福田整体环境的支持下稳步推进。很多支持不声不响,但像春雨一样,润物无声。

公司制度建设也同步推进。1994年《深圳经济特区股份合作公司条例》出台后,我们第一时间修订公司章程,成立上步村集体资产管理委员会,明确集体股代表机构。

1995年,公司设立监事会,到1996年,又进行了规范化管理和企业改制,全面对照现代企业制度,重新梳理完善公司章程,逐步形成了以股东代表大会、董事会、经营班子、监事会为主体的公司治理架构,基本实现了按照股份公司条例运作。

从“村”到“居”,从“人管人”到“制度管公司”,上步的这场转型,经历了很多年的摸索、调整,才真正站稳。也正是因为起步早、闯过弯路,上步走出了股份合作公司中稳健、扎实的一条路。

四、与福田一起:在变革中续写成长

当然,我们也清醒地看到,现实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近年来,股份公司普遍面临经营模式单一、经济活力不足等问题。靠资源吃租金的老办法,已经难以支撑长远发展。城中村与周边经济体之间的落差也越来越明显,大家都意识到,不能停留在过去,必须主动谋求新的发展方向。

这些年,公司也在不断探索,比如引入专业团队管理资产,优化楼宇招商结构,拓展市场化服务和深港合作空间,努力让集体资产真正“动”起来。如今,公司中坚力量已有不少90后,受过高等教育,也有海外经历,理念更新,管理也逐步与市场接轨,这是我们最欣慰的变化。

我们越来越明白,股份公司的生命力,不在于守着资源,而在于机制创新、转型升级和一代代人的接续努力。公司存在的意义,也不仅是分红,而是更好地服务社区、融入城市、带动片区共赢。

基层股份公司是还在不断生长的城市“细胞”。今天,福田正以新的步伐向前走,福田的精神就是敢闯、敢试、敢为人先。未来路上,我们也希望上步能继续保持“先行一步”的劲头,与福田一起,走向更好的明天。

编辑 刘彦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党毅浩 三审 潘未末

(作者:深圳特区报记者 曹崧/文 丁庆林/图 孙相熙 李瀚 骆佩玲/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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