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波
绣花在中国自古有之,有的地方也叫刺绣、针绣。因为多是妇女、姑娘们的作业,执针为女,穿线拈红,那些个文人就赐它一个雅号“女红”。女红,女红,雅而不俗,清丽照人,说起来多么好听的名字啊,总是让人充满想象,想着那些乡间里亮灯的闺阁,千针万线描龙绣凤的手儿。
家乡居楚,绣活也是出了名的,那一家家新娶过门的媳妇、待字闺中的姑娘,若是针线绣工活不出色,坐在一群婆婆嫂子中间会抬不起头来。老家的刺绣世代相传,遍及县邑各乡镇村墟,不论张家李家的,只要小姑娘们愿意学,老妪长妇也乐意教人,巴不得年轻的女伢个个巧手精工,将来嫁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那时候,我年龄尚小,眼中的绣品主要是枕套、童帽、兜肚、门帘、颈围、床围、帐檐、鞋垫、针线包、荷包、动物玩具,还有一些老婆婆的布鞋、围裙也绣着红花绿叶,彰显着一个人的讲究。其内容多为花鸟虫鱼和风俗画面,也有绣中国画梅花、牡丹、荷花的,做工精巧,十分养眼,题材的寓意也是极好的,家要吉祥富贵,人要子孙兴旺。
说到刺绣,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绣花绷子,一般是竹篾制作的,篾骨十分光溜,形状圆如盘月,有大有小,视具体的绣品而定。圆形的竹绷,绣女们可以拿在手上走针,当然也可以坐着架在两腿上进行,彩线拈挥着五色的光华,眼神半刻不眨一下,都像是在七夕乞巧时让织女星抚摸过的。
小时候的我,就善于观察,看着大姑小姑们绣花也是一番乐趣。她们把一大块的白布平铺在桌面上,拿圆珠笔对着绘画书上的图案白描,画花草鸟雀,也画蜻蜓蝴蝶,虽然是照着葫芦画瓢,但也会适当扩缩一些比例,反正看着顺眼就好。每次图稿,有时也会借新媳妇嫁妆中的成品比样,喜鹊啄梅、丹凤朝阳、二龙戏珠、花开富贵、竹报平安,就成了习惯性题材,熟悉的题材越绣越熟稔,往往就成了绣活中的精品。
绣花是很费工夫的事情,讲究个心灵手巧,要静得下心来。那些个女子坐在房间里,关上门,一绣绣一上午,一绣绣一下午,除了偶尔起身喝杯茶,生怕别人打扰。她们把画好图案的白布绷在竹篾绷子上,精神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每一针绣下去,就是结结实实的朝前一步,离目标又近了一程。绣完几片叶,绣完一朵花,都会比比看看,左瞧右瞧,脸上流露出抑止不住的喜色,等到一整幅作品绣完,不知有几高兴,满村的女伢们都要赶过来惊叹一番。
自己儿时,作为长孙,也是宝贝得很。穿的婴儿鞋,戴的颈围,系的抱裙,套的坎肩,都是姑姑、姨娘们绣品的杰作。那千针万线赶绣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只蝴蝶鲤鱼,都饱含着家族长辈们对我的喜爱,更是寄予我些许的期望。
(作者系龙华区作协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