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点想法 | 不过是等花开

王艺洁

立夏前后，芍药最盛，“五月花神”实至名归。常见的几种，有的胜在名字：凤羽落金池、杨妃出浴、伊利美人、落日珊瑚；有的胜在外形：更圆润、更饱满、不漏底；有的，则完全靠易打理而突出重围，遇水即炸，硕大如碗。

前些天买了今年风头最劲的“御前表演”，以极大的花蕾而闻名，全开时直径可达22厘米，丝绒质感的花瓣非常厚实，虽花期相对短暂，但炸花过程只消一餐饭的功夫，连醒花步骤都可省略。然而，好奇心一经满足，便又买回往年最爱的那几个品种，不为别的，只因它们开得没那么快。怪吗？倒也未必。养花乐趣之于我，几乎全部源于等花开的过程，所以每每看到各种教程里的“催开大法”，都不禁发笑。比如到底是谁第一个发现用剪刀威胁“再不开就剪了你”能把花“吓开”的啊？简直无厘头。

春樱，夏荷，秋桂，冬梅，花该开的时候就开了，花想开的时候，也就开了。人大可等花开，但别急着催花开。花比人从容多了，你不觉得吗？花从来不急着要答案，不急着看结果，不急着捕风或追光。花也从来不怕错过，不怕落后，不怕失败。花的自由，不是因为无心者无觉，无知者无畏，而在于花懂得等待，懂得积蓄，懂得尊重规律。

世间万物，无不有其内在节奏，自然如此，人生如此，处世也是如此，人越不试图妄加干预既定之事，就离自由越近，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深陷自身之局限。你若要让花开，就悉心栽种，温柔灌注，给它光与风，为它除虫害，它将赠予你的，也就是时间赠予你的。不如，将所有的殷切探看化为等待，因为这是一种智慧，能让人放下焦虑，放下执念，放下过度期待，学会接受，学会信任，学会顺其自然。将所有的盲目尝试化为等待，因为这是一种修行，过程或许迷茫忐忑，但能令人培养耐心，增强定力，寻回自我。将所有的紧追慢赶化为等待，因为这是一种境界，无论选择轨道或旷野，都应当边走边看，且歌且行，节奏比速度重要，忍耐比爆发持久。

如今，在我们所置身的时代，“快”是最简单的事，难的是慢下来。当旧的逐渐瓦解，新的仍未完整之时，人们无法准确知晓自己真正的需要，灵魂还没来得及彼此辨认，已经走得太近，错得太多。在信息爆炸和欲望膨胀的双重裹挟之下，我们一味追求即时满足，忘记了“等一等”才是最为奢侈的勇敢。等待，从来不是一种被动，而是“不违农时”的审时度势，如诸葛亮南阳待明主，又如姜子牙八十遇文王，恰逢其时自然会水到渠成，前提是你没有在等待中虚度光阴，而是去思考，去沉淀，去完善。待到量变产生质变的那一刻来临之时，你会惊异于等待的力量，庆幸并感恩自己所付出的一切。

所以啊，真的不必着急，凡事皆有定期，万物皆有定时，种收如是，拆建如是，保弃亦复如是，就让该来的来，该在的在，该离开的尽管离开。你所要做的，不过是摊开手，放下心，等花开。

（作者系策展人、文化公司创始人、福田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