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坪石大先生:抗日烽火里的中大先生们》
王心钢 林磊 王瑾瑜 著
花城出版社 2024年12月版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小坪石 大先生》这部以中山大学西迁坪石办学史为背景的长篇纪实作品,既是对抗战胜利80周年的深情致敬,也是对中大百年校庆的献礼。书中以许崇清校长为核心,串联起李达、钟敬文、王亚南、洪深等一代学人的群像,在硝烟与书卷交织的叙事中,重构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岭南的西南联大”史诗。
教育火种的岭南逆旅
抗战爆发后,广州于1938年沦陷。为延续学术薪火,中山大学师生跨越湘粤崇山峻岭,相继迁至广东罗定、云南澄江、粤北坪石与粤东等地。这一迁徙不仅是地理空间的转移,更是中国高等教育在战火中存续的壮举。1940年8月,在时任代理校长许崇清的主持下,中山大学落脚粤北小镇坪石。在外迁的七年时间里,中大在坪石度过了四年多时光,成为外迁时间最长的驻点。
与西南联大相比,坪石办学史长期湮没于历史尘埃,而本书系统梳理了这段“烽火逆行”的全貌:从许崇清力排众议坚持“学术救国”,到学者们在祠堂、农舍中重构课堂;从李达以唯物史观讲授哲学,到马思聪于武江河畔演奏《思乡曲》——作者以细腻笔触还原了战乱年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坚守。
书中特别强调“在地性”与“人本叙事”。坪石并非被动的地理容器,而是与师生命运深度互文的生命场域:武江渡口的木船载着教授往返授课,村民腾出自家农房供师生栖身;进步学者们为村民宣讲革命,师生们走进田间地头手把手指导村民采用新种子和新技术……这些细节构成了战时教育的微观生态,展现出知识火种如何在粤北山水间生生不息。
在此,顺带提一点私以为不妥之处——在“丁颖:从‘谷种佬’到中国稻作科学之父”一篇的书写中,并未详述丁颖与韶关、与坪石的关联,全文仅一句“他亲自跑到曲江,争取到省政府的补助款项,购得民田50亩,新设北江稻作试验田。”“在地性”未能得以显现。
大先生们的三重人格
“大先生”之谓,既是对学者学术地位的尊崇,更是对其精神品格的礼赞。本书通过多维视角,刻画出知识分子的三重人格张力:
学术与救国的悖论统一:经济学家王亚南在炮火中翻译《资本论》;法学家梅龚彬坚守象牙塔,在三尺讲台之上向学生、村民宣传抗日;戏剧家洪深组织“抗敌演剧队”——学术研究从未脱离民族存亡的语境,反而成为救亡图存的思想利器。
师者与战士的身份交融:图书馆学家杜定友在收集、管理、抢救图书的同时,秘密向党组织传递情报;农学院师生深入田间改良稻种,既为军粮供给奠基,亦为战后重建蓄力。这种“书生报国”的实践,打破了象牙塔与战场的界限。
个体命运与时代洪流的共振:书中收录了大量诗文、日记、信函等珍贵史料,与大先生们的坚守形成复调叙事,呈现战乱中知识群体的集体心灵史。
历史书写的双重突破
作为非虚构文本,本书在史学价值与文学性之间实现了巧妙平衡。一是史料的活化再生:作者不仅依托档案文献,更通过田野调查采集口述史,让历史从“事件”升华为“生命体验”。二是文学性的时空重构:书中对坪石风物的描写充满意象张力——武江的涛声与课堂的辩论共鸣,油灯的微光与学术理想辉映。这种诗化叙事,使严谨的史实考证兼具美学感染力。
从文本上来看,本书文体类近小说式散文,语言兼具小说和散文特色,巧妙地将小说的叙事技巧与散文的自由抒情融为一体,创造出一种既富有故事性又饱含深情与哲思的阅读体验。而全书的沉浸式书写,更可谓是一种“自性”展现,令读者读来,似是“大先生们”本人随笔之记录,感受切身。
而相较“精致”的内文,部分篇章也近新闻专访,相对直白、专业,如“丁颖:从‘谷种佬’到中国稻作科学之父”“朱谦之:从北大怪人到百科全书式学者”“冯沅君:从新女性作家到大学教授”等。
记忆复调与薪火传承
《小坪石 大先生》不仅是一部校史钩沉,更是一部民族精神史诗。它通过坪石这一“记忆之场”,将个体叙事融入家国命运,让历史不再是冰冷的编年记录,而成为可触可感的生命共同体。当读者跟随书中文字漫步于武江河畔,或许会听见穿越时空的弦歌——那是大先生们以学术为剑、以文化为盾,在烽火中书写的人间正道。
本书在当下价值远超历史追忆,正是“在历史的光与影的缝隙中,打捞起一个时代的风骨。”此外,《小坪石 大先生》的出版恰逢“华南教育历史研学”热潮。近年来,广东省政府通过建立华南教育历史研学基地(坪石)、举办专题展览等方式活化这段历史,而本书正是这一文化工程的重要文本支撑。书中对“教育兴邦”理念的诠释,为当代教育者提供了镜鉴:书中那群衣衫褴褛却目光如炬的大先生们“为学术而学术”的纯粹性、“以文化滋养民族魂魄”的使命感,永远是指引教育本质回归的精神灯塔。
编辑 秦天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李璐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