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气温作为季节判断标准的话,岭南的冬季就像是一个被压缩的句子。年月均分的四季,冬季的标尺被气温硬生生地缩短了一半。因此,人们都格外珍惜这被压缩了的短暂的冬天。北风一紧,就迫不及待地刷锅、点火、开炉,以足够的仪式感去抵抗寒意的入侵。这种入冬的仪式,我们称为“打边炉”。
打边炉即是打火锅,也叫打斗聚,对于岭南人来说,这种粤方言叫法比打火锅更具亲切感。根据《广州语本义》的解释,因将炉置于人的左右,即人的旁边。人守在炉边,将食物边涮边吃,所以叫打边炉。围炉而坐的形式,决定了炉子是要放置在中间的。点炉,火苗开始跳跃,腾腾的蒸气溢出,一缕一缕地,一片一片地开始浸染,攻城略地般成功地把寒气驱散。濡湿的空气分子开始往人的皮肤里钻。于是乎,脱下外套,撸起袖子,人们开始了冬天的第一次围炉。
打边炉讲究食材的选取,火候的把握,时间的掌控,蘸料的选配,这是一门生活的艺术。而汤底,便是这门生活艺术的基调。汤底有保守的素淡,也有激进的浓艳,各具特色,各有滋味。清汤的主角大都是鸡肉、猪肚、大骨、羊肉……配角可以为萝卜、菌菇、西红柿……将搭配好的食材放到炉内熬煮,倒上料酒,投入姜片,沸腾后,撒上些葱花和枸杞。一时间,烟雾缭绕,红绿浮沉,香气袭人。浓艳的当属红油汤底,当干红辣椒、花椒与红油的碰撞,汇聚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时,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入口更是能在瞬间炸裂你原来的味觉结构。如若有人钟情清淡口味,有人青睐浓烈口味,那就起个鸳鸯炉,二者得兼,且界限分明,相映成趣。
打边炉食材的分量不在多,讲究的是新鲜和多样。还在打挺的鱼虾、缩头缩脑的贝类、红润粘稠的肉片、滚圆俏皮的丸子、沾着晨露的青菜,林林总总几十样,满汉全席一样摆满桌,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涮”的功夫也是有讲究的,将薄如蝉翼的肉片泡在热汤中,抖手涮几下,血红绵软的肉片瞬间换了一副清白面孔,几秒钟的功夫,肉质的紧致与嫩滑已经完美地契合了,散发着把人的胃口直吊上云端的香气。大人们比试着手艺,爱闹的孩子们则一边看,一边跳着笑着齐声倒数食物出炉的时间。在袅袅上升的烟火气中,所有人都在以最真挚、最热切的方式围炉。
蘸料可算是打边炉的灵魂所在,其种类规模不在食材之下。蘸料中的酱料就有芝麻酱、花生酱、黄豆酱、沙茶酱等数十种,它们与花生油、麻油、辣椒油、耗油、香菜、葱花、蒜泥、生抽等蘸料进行任意的列序组合,不仅能去除食物中的腥味,还能增加口感和香味,挑战味蕾的无限可能。将涮好的菜肴往蘸料里打个滚,裹上丰腴的油脂、浓香的酱汁,入口后,在唇齿间演奏着一场脆韧弹糯的交响乐。在热火朝天的推杯换盏中,一场舌尖上的诱惑,在冬日里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编辑 刘彦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李璐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