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第31集

2018年来这座南方城市谋生的人，他们已很少有人再矫情地把这种行为说成是“寻梦”了，对于众多注定买不起房子的打工者来说，他们只是来“揾食”。除了那些怀揣名牌大学博士文凭的高科技人才，除了那些考进这座城市各个系统的公务员，很多新来者是很难将“骄傲”二字写在脸上了，然而，这里依然是各类“艺术家”的天堂，男“艺术家”们依然像早年间混迹京沪的流浪艺术家那样扎着马尾巴辫子，他们的这幅装扮依然很管用，尽管这类装扮如今在京沪等大城市几已绝迹……

话说在这个夏日的普通的夜晚，在一家名为“小白宫”的夜总会，贾科长看上了鲍小姐。贾科长是交通局的，他的好哥们刁科长是区艺发办的，而鲍小姐便是那天在斑马线上被阿桑救了一命的小姑娘。此刻在这夜总会的KTV豪华包房，浓妆艳抹的鲍小姐就坐在贾科长的大腿上。贾科长刚才看了鲍小姐的肚皮舞（这肚皮舞她才学了一天），他迷上了鲍小姐的肚脐眼。

“别在这混了！找几个人跳舞，大把的人！你注册个文化公司，申报公……公益性演出，每月下去扭几次，我！一年给你200万！”

鲍小姐杏眼圆睁，不敢相信贾科长的话。贾科长像是在说醉话，说话时也连着打嗝。

“贾科不是要包我吧？”

“我包你怎么了？你说个不乐意我……我听听！”

“听，我听……只是不敢信，怕你是喝醉了……”

“我没醉！你们以为我是在开……开玩笑？开玩笑！我跟刁科说说，他们区公益拨款花不完！花不完还要挨……挨批评！”

“艺发办？”鲍小姐其实不知这三个字是啥意思。

“艺术发展基金办。”扎马尾辫的瘦男人赶紧解释。

众人叫好并碰杯。在场的男人中便有何适，另两个男人一个是何适的客户，一个是贾科长的远房亲戚，此人是扎着马尾辫的书画家，那辫子看上去像是一把烂草。何适的大腿上也坐着一位美女。他们在这里唱歌，跳舞，喝酒，哗啦啦地掷骰子。此刻在这KTV包房里，四个怀抱美女的男人都已是醉眼朦胧。对于贾科长这派头，何适内心里其实是瞧不上，因为他何适的女友是市国资委的副处长，级别比贾科长高，权力比贾科长大。

何适是应客户之邀来这里“放松”的，这位客户是贾科长的中学同学，于是便凑成了这样一局。多个朋友多条路，他们高情商的人精。

“崔大师每年……每年我给他100万！”

辫子大师便谄笑着向贾科长敬酒。贾科长又猛喝一口洋酒，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我……我刚才说啥了？”

“没啥没啥！喝酒喝酒！”

贾科长捂住酒杯翻了个白眼，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辫子大师见鲍小姐受贾科长器重，便一本正经地直夸这骚货“心明眼亮”，心明嘛，是指心理素质过硬。辫子大师咬文嚼字卖弄一番，便主动向鲍小姐赠送自己的书画册。他从对襟唐装里掏出软笔，便问鲍小姐芳名。鲍小姐有些支吾，是因她的名字很土气，她初来乍到尚未起艺名。辫子大师便不再追问，他翻开画册在扉页上写下几个狗刨字：鲍女史雅属。

此刻的何适确实是很放松，他深知市里的各项基金评审都是很严格，很规范，很有效，但没想到刁科长这个区竟是这么爽，于是他便想到“科技+文化”的课题，便想到是该跟贾科长更热络些。此刻他想着这样的课题，便浑然不知双塔大厦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此时此刻，在双塔大厦那边，艾轲和顾濛正在实施他们的非常行动。

何适的手机在响，可他根本没听见。音乐太吵，他们嗓门都高。

他们是晚上九点整进入双塔大厦的。他们都穿着深色的“隐身衣”。他们乘电梯直上云芯公司所在的15层。艾轲拎着那个中号旅行箱，顾濛挎着一个灰色Miu Miu水桶包。这旅行箱和水桶包都是不抢眼的浅灰色。顾濛在15层走廊尽头打开智能门禁，他们二人便走进去。

走廊上有个安保机器人。顾濛拿出手机，遥控关闭机器人的报警装置。艾轲留在走廊上等待，顾濛便急冲冲地乘电梯下楼。

她直奔大厦大堂一侧的中央控制室，气喘吁吁地向保安员报案。

“哇！我的宝石项链被盗了！下班时我去48楼办事！价值十几万的宝石，快帮我查查录像！”

这位男保安对顾濛不陌生，他们经常在监控画面中欣赏她的美姿。此刻她披头散发来报案，他便立时打起了精神。

“别急别急，去48楼？项链没戴在身上？”

“没挂脖子上，这个当时是在包里欸！”

顾濛焦急地抖动Miu Miu包。

“几点去的48楼？”保安员说着便在操作台前坐下，他拿起鼠标点开资料系统。“大致时间段记得吧？”

“六点左右，前后不到一个钟。”

保安员刚要调看那个时间段的录像，却又殷勤地站起来想给顾濛倒水。

“莫急莫急，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要不要！”顾濛伸手按住保安员的身子，“喝什么水！人都急疯了欸！十几万！”

保安员翻了个白眼笑笑，便直盯着电脑找那段录像。

顾濛并未坐下，她的身子就挡在保安员和屏幕墙之间。屏幕墙被分割成数十个小画面，每个楼层走廊的情况都显示在各自的小屏上。她拿起手机，手机通话记录最新一条便是艾轲的，她直接按下通话键，三秒钟后对方已接通，她便立即挂断电话。

编辑 陈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