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解其中味

以往听拉威尔小提琴《茨冈狂想曲》笔者感到不甚满意。几近全曲一半长度的五分钟纯独奏，往往显得冗长，让钢伴或乐队无事可做。独奏小提琴加乐队协奏的后半部，刚奏到热烈处就戛然而止，意犹未尽。拉威尔初衷想写协奏曲，成稿却成了华彩型开头加上变奏曲式构成的半个快板乐章，而作曲家已经竭尽全力，这曲子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遗憾。青年小提琴家吴倩与深圳交响乐团在2022跨年音乐会上演奏此曲，却让笔者有颇多收获。

先说纯独奏部分。把它只当作正曲前的“引子”，则这引子太长；把它只当作华彩cadenza（作曲家在谱上加注为：几乎是华彩）则失之肤浅。吴倩是将这近五分钟的纯独奏作为“内心独白”来处理的。她置身于歌手身份，先后在G弦上遒劲地奏出b小调与降b小调的悲怆主题，揭示茨冈人颠沛流离的命运和狂放不羁的性格。从第一主题的八度双音复奏开始，独奏小提琴已不仅在G弦上演奏，吴倩琴弓下旋律充满奇妙的情绪变化。转瞬间从戏剧式的激情转为用泛音模仿夜莺的歌唱。随后突然转为大片颤音：这是茨冈旋律的典型终止形式。吴倩让这段华彩不再是单纯炫技而成为茨冈人的内心之声。

在独奏小提琴连续颤音的背景下，竖琴模仿扬琴，以无比清新优美的琶音形式帮助独奏小提琴从“内心独白”转为狂想曲：放下忧愁，尽情地唱与跳！吴倩此时变为一个领舞者，在一段段的变奏中显示了高超的控制力，与乐队默契配合，层层释放，渐入佳境。她既用泛音、左右手拨奏与长笛、黑管奏出的旋律水乳交融，又带动弦乐掀起狂澜，舞得更欢。独奏者在三小节休止后，与乐队同步转入即兴式的急奏，在高潮中戛然而止。

吴倩对《茨冈》风格的理解，对乐曲结构的把握与演绎，使此曲的本质得到了澄清：它先有高深技巧支撑下的抒情独白，继而又与乐队合作形成肢体丰富的劲歌狂舞，内柔外刚，浑然一体，新颖完整。还需强调的是，在指挥林大叶的调动下，深交乐队的协奏充满灵动，激情洋溢，木管与竖琴的发挥尤为精彩。他们与吴倩的独奏交相辉映，共同塑造了茨冈人的多面形象。

笔者还认为把《茨冈狂想曲》列入深交2022年跨年音乐会很有意思：它那“内心独白”使人联想到疫情防控的责任与谨慎，它那“劲歌狂舞”则反映逆境下奋斗求胜的欲望。总之，吴倩与她的合作者们用出色的演奏呈现了作曲家的本意。

终于正本清源。《茨冈狂想曲》，真好！

（原标题《试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