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所聚乃天下之士
李冬君
2021-12-21 09:14

贵族政治与平民政治原来有鸿沟,经由学生身份转化,使鸿沟得以弥合,使原本对立的阶级,可以流动,不至于固化。

汉人喜欢那个“太”字。战国楚简里就有“大一生水”,那“大一”,就是“太一”。

汉人跟着《楚辞》的叫法,把最高神和宇宙本体,都叫“太一”;把最高的思想和宇宙基本规律,叫做“太玄”;把最高的学问和学府,叫做“太学”。“太学”之名,虽说始见于周,但却是汉人叫出来的,《大戴记·保傅》曰:“帝入太学,承师问道。”

周太学,又名大学,其于天子,曰辟雍,于诸侯,则曰泮宫。然,辟雍和泮宫,非纯教育机构,亦为国家议事机关,如议会,但凡祭祀、宴庆、选士、议战、赏功等国事活动,皆行于其中,贵族子弟都在此学习政治。如此,便将太庙、太学、太史放在一起了。

太庙代表礼制文明,太史代表史官文化,把太学放在它们之间,反映了教育方针,是向祖宗学习,向历史学习,也指明了教育方向,为王朝培养接班人。周太学是一种政治文化的规划,是颇具理想色彩的制度安排,其实,它只在汉人的说法里存在,而未见真有什么太学传承下来,连个遗址遗物都未留下。

说是汉从周,其实从的都是汉人自家说法,周太学以及更早的太学是个什么样子?我们都是通过汉人的说法才知道的,董仲舒怎么说的,郑玄怎么说的,从他们的说法里,我们才知道那时“大学曰成均”或“上庠”,才知道夏商周都有大学。

汉初,只有私学,未有官学,汉武帝罢黜百家,始立太学于京师,始有官学。初起时,只设五经博士,置弟子五十名,元帝时,博士弟子已达千人,汉成帝时,增至三千人,至新莽时,于长安城南,筑学舍区,博士弟子扩张到万余人,东汉顺帝时,扩建洛阳太学,扩招太学生达三万,成了一支文化大军。

洛阳太学,始作于光武帝刘秀,明、章二帝继起而发扬之,东汉末年,国运虽衰,国学未衰,且参与朝政。自始,历时五百多年,历经东汉、魏晋、北魏,于王朝兴亡之际,政权更迭时,即便三国分争、五胡乱华、南北朝立,它也昂昂然立于河洛之地,虽在乱世中,依然作了文化中国的标志,守住了中华文明的本体。

先秦政治,以贵族为主体,因政治下行至士,而称士人政治,西汉加以农民起义,转向平民政治,东汉又加以学生学习参政,开了学生政治的历史新趋势。

贵族政治与平民政治原来有鸿沟,经由学生身份转化,使鸿沟得以弥合,使原本对立的阶级,可以流动,不至于固化,将贵族与平民的子弟融合,于是,学历取代等级,才华掩盖身世,终于在贵族与平民之间找到了学而优的平衡点。

洛阳太学生,或称诸生,来自全国各地,初期,多为官宦子弟,后来,规模扩大,不断扩招,平民子弟也可入学,入学方式,或为考试录取,或由推荐保送。

招生时,既论德才,亦观仪表,初以年龄限,限于十八岁,后因神童至,幼能通经,为童子郎,始不限年龄。诸生之中,有官奉,也有自费,有住校,也有居校外,多富者,亦有贫者,半工半读。诸生学风,重自学,多研讨。

学成后,朝廷以德才标准安排诸生从政,从此开了学生新政,虽说“小荷才露尖尖角”,却是一代又一代政治新人对旧体制的不断刷新——赋能旧邦,其命维新,其于学术与政治两面,都具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天下观的理想性,使国家有了新的国运。

国运兴邦,给日渐式微的东汉末年注入了新希望,明、章二帝以后,汉运转衰,外戚与宦官分别主导官场,好在国运方兴,在王朝的黑暗处,有了一种新的青春力量的担当,迸发出文化中国的理想之光。

太学新政始于盐铁会议,东汉时,石渠阁会议和白虎观会议,都有他们参与,逐渐形成清议群体。据《后汉书·党锢列传》所言,汉末,国命委于宦官,士子羞与为伍,太学成为“品核公卿,裁量执政”的论坛,故“清议”,称“学中之语”,又称“公议”。 盖因太学所聚,乃天下之士,诸生来自全国各地,故诸生所言,又称“乡里之音”,为诸生所认可的言论,即为公议。汉光武至明、章二帝,都来太学坐明堂,以示关怀,或亲自讲经学。

(作者系历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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