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三代深圳人,我爱深圳
刘柏麟
2020-09-25 07:43

摄影:李伟文 郑丽萍

香港回归一百多天后,我出生在笔架山下的深圳市二医院。

长辈们以前总说我有慧根。两岁半时,姥姥带我站在南油大道路边,指着天桥上的字一个一个教我念。“玉、泉、人、行、天、桥。”姥姥夹着四川乡音的普通话并没有影响我马上记住这几个字,第二天路过时,我就大声念了出来,一个都没错。姥姥大为惊讶,反复说,这娃儿神了。许多周五下午,姥爷会将车停在幼儿园门口,把我从华强北带回南油大道。在懵懂的儿时岁月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上海宾馆西侧那十几桩彩灯立柱和康佳集团的巨幅红色广告。

小学那个年纪,我没少上培训班。没有培训班的下午,爸爸带着我去华富村的菜市场,跟鱼贩子聊着我听不懂的潮汕话,顺便教我“眼睛发亮突出的鱼最新鲜”。有培训班时则忙碌得多,我会赶车到百花四路上奥数课,晚饭标配是一品轩的紫菜火腿面包,偶尔才会多攒一块钱去隔壁麦当劳买一个最便宜的汉堡。有时赶上了傍晚6点50分,还能听到深圳电台的广播剧《发发士多》。许多地方都留下我上培训班的足迹,园岭、四川大厦、益田村、晒布路……城市的地图在我的脑海中一点一点展开。偶尔也有特别的活动,比如2004年12月28日。傍晚时分,包括我们一家子在内的无数深圳人纷纷奔向刚开通的地铁1号线,不为通勤,只为体验从罗湖口岸到世界之窗只需要半小时的“新深圳速度”,仿佛是默契地参加一场城市庆典。地铁里摩肩接踵,甚至找不到地方站立,当日的盛况在今天日均客流接近500万人次的深圳地铁里依然难得一见。

周末闲暇时,出门逛街是保留节目。七八岁时,我喜欢去中信广场。十二根玻璃柱中包裹着喷泉时钟,造型独特的星巴克玻璃屋在广场正中央亮起温柔的暖光。我总是拉着爸妈,坐在上步路的马路牙子上,望着华联大厦耐心等待钟楼的报时,只有响了十下,我才会满意地踏上回家的公车。后来,中心书城开业了,西侧新建的深圳音乐厅和深圳图书馆也分别为深圳的夜空增加了一抹金色和银色,周末的节目逐渐丰富起来,逛书城、听音乐会成了我空余时间里最期待的事情之一。

初中,深圳外国语学校的大门向我敞开,燕南路成为了我生活中最熟悉的地理坐标。每天清晨迎着阳光走进校园,从火红的凤凰花丛中向东望去,一座亮橙色的钢结构逐渐向高空舒展,安上玻璃。2011年春天,在我兴奋的注视下,新的深圳第一高楼京基100封顶了。两个月后,平日放学喜欢去便利店或是物质生活书吧的我选择了去坐地铁,新的2号、3号、5号线同时开通了。我专程从通新岭坐到少年宫,在地下绕了一大圈才回家。

在高手如云的深外,我一直没能适应,成绩一直甩车尾。我逐渐变得孤僻,周末的时光总是一个人在中心书城消磨掉,望着窗外的暴雨,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心中更挣扎的时候,也许会坐在市民中心的大屋檐下,面对春笋般生长的福田CBD发呆,又或者坐上地铁,漫无目的地来回游荡几个小时,看着人潮起落沉默不语。中考后,许多同学完成了“燕栖梧桐”的梦想,从燕南路飞向梧桐山脚下的深外高中部,而我则向西独行,走进福田中学的大门。高中开学不到一个月,爸爸因为癌症在学校旁的福田人民医院撒手人寰。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常一个人坐在赛格广场门口的台阶上,任凭孤独与悲伤吞噬自己。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2012年12月,我离开了华强北,住到了已经改名的南海大道边,与腾讯成了邻居。我一点一点找回自己,努力让成绩走向前列。深外为我英语打下的基础没有浪费,英语成为了我最热爱也最突出的一项。我逐渐有了朋友,习惯了中午吃福田村里的好运茶餐厅,傍晚在楼顶遥望美丽的火烧云与福田CBD初上的华灯交相辉映。也许是巧合,学校面西的朝向让我又一次见证了深圳新第一高楼的崛起。高中毕业前夕,平安金融中心封顶,我心中满是欣喜和成就感,由衷为一个新纪录的诞生感到激动。

2015年的高考,我以一分之差遗憾错过了家门口的深圳大学。在广州上学的日子里,回家路上的风景有两种。动车组放慢脚步,罗湖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笋岗桥、深圳戏院、京基100、国贸大厦纷纷从我身边走过。沿江高速上大巴驶入深圳,通体雪白的深圳机场T3航站楼守望着海天相吻的日落,卫星厅和第三跑道的工地上热火朝天;望见前海港湾边全新崛起的“湾区之眼”与全新高楼群,我心中颇有几分波澜,命运似乎引导我跟随深圳的发展脚步,初中时看罗湖,高中时看福田,大学后看南山。

深圳从不畏惧改变和挑战,天际线换了一茬又一茬。谈起家乡,我说的与许多同学太不一样,不是村落中那一汪载满乡愁的鱼塘,不是小城街边令人难忘的老字号小吃,而是一座节奏超快、活力四射的现代都市。许多朋友不理解我语气中对深圳的自豪,直到他们站在平安大厦116层上极目远眺,听我对每一条道路、每一座建筑如数家珍;许多朋友认为深圳缺少江河映照美景,直到他们站在后海大桥上,俯瞰人才公园湖水中华润大厦壮丽的倒影。举起相机每一次按下快门,我与深圳的血脉联系都加深了一分。

我的姥爷1980年作为基建工程兵来到深圳时,它还是南方边陲的一片荒滩,而2020年的我本科毕业回到深圳时,它已经是中国腾飞的科技中心;1991年,我妈妈从深圳大学毕业走进创造“深圳速度”的国贸大厦,一干就是接近30年,而2021年的我即将硕士毕业回到深圳,作为第三代继续建设这座我深爱的城市。40年,三代人,我们见证的是世界城市发展史上的伟大奇迹,而我很荣幸能见证奇迹,成为奇迹的一部分,并在未来担起延续奇迹的责任。

我是第三代深圳人,我爱深圳。

编辑 陈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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