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活色生香
陆楠楠
2021-04-10 10:08

《小镇生活指南》 林培源 著 中信出版集团·春潮 2020年7月版

翻开《小镇生活指南》,潮汕文化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镇上有留守的老人,为背井离乡的儿女牵肠挂肚,在异地的新家与故土之间往返,掌握着即将失传的潮汕烹煮手艺,用饭菜滋养孩子的胃肠乃至灵魂。小镇上还有永葆青春,将年龄打倒在地的“永恒”的女性——姚美丽,她是镇上第一个骑男式摩托车的女人,她极富预见性地开了小镇上第一个游戏厅。和林培源小说中的许多人物一样,姚美丽年轻时试图出走,永远地离开小镇,但命运和现实却将他们推回来,他们最终见证了小镇的变迁,像是流水般蜿蜒曲折流逝的时光中提前停下来的静物。

身穿奥黛的越南新娘、传统的手艺人;裁缝师、棺材匠;承载着人们精神寄托的庙祝、神婆;小卖部、游戏厅、发廊、迪斯科舞厅;桃花妹、老虎哥、清平街二横28号,小说里的这些让人想起贾樟柯的电影,尤其是早年《小武》《站台》时期的山西小城。林培源着力在纸上建构的潮汕小镇已然浮现。台前的人物有一种物质的实感,他们的每个姿势、动作都像是镇上人特有的,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明晰的脚步声。作者为人物搭建了有实存感的舞台背景,这是小镇故事得以活色生香的根本。

林培源笔下的世界,提供了不同层面的隐喻。《小镇生活指南》代表着过去数十年间遭受现代文明洗礼的中国小镇的变迁。老一辈人还在做棺材匠,做庙祝、神婆,而年轻一代则铆足了劲想要离开,却又难以摆脱故乡的牵绊。显示出作者很深的介入感和在场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潜藏在波澜不惊、从容不迫的叙事背后的,是强烈的撕扯感和巨大的荒谬感。作者能够随时随地反观诸己,这尤其需要智慧和定力。

和林培源之前的作品集《神童与录音机》对照着读,两本书,两个世界,又像是相通相连的。看似写实的《奥黛》,老人为阿雄展示越南姑娘的照片的情节,有着马拉默德《魔桶》犹太人媒人做媒的不真实感。而《神童》中的《金蝉脱壳》以琐碎丰富的真实细节,写出了小说创作过程中难以捉摸的玄幻之处。

此外,两部小说集中都能看到作家正在生成的语言系统,它们在遇到小镇时会夹杂方言、地方掌故,在罗织“元小说”时则显得更加理智、节制。当然,两者并未截然分开,比如《濒死之夜》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墙壁与墙壁间的暗巷是他们练习身手的场所,呼吸,憋气,侧身以碎步疾行。那时他们都是夹道中慌不择路的螃蟹。”

练习身手的窃贼,和锤炼语言技艺的作家,恍惚中都成了“碎步疾行”的年轻人。精妙的比喻有如神来之笔,点亮了人物内心难以言表的芜杂、暧昧的况味。类似的描写,也是林培源两部小说集,或者说两个世界之间的桥梁。

谁知道林培源这个年轻人下一次会带给我们什么?作为一个有着十多年创作经验,笔耕不辍,从未停止过磨炼自己观察、体验生活并将其行诸于文字的写作者,他走了这么远,还能走得更远。

(原标题《小镇故事活色生香》)

编辑 刘彦 审读 吴剑林 审核 王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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