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手记|《一级响应》:什么留下了,什么会被忘记
澎湃新闻 杨楠 张涛(《一级响应》第一集导演)
2021-04-10 00:56

【编者按】

由上海广播电视台和湖北广播电视台联合制作的纪录片《一级响应》,全景呈现了中国尤其是武汉抗击新冠疫情的全过程。全片共5集,每集50分钟左右,用观察型纪录片特有的拍摄方式,捕捉到了不同人物面对疫情时的真情实感。

杨楠和张涛是《一级响应》第一集的导演,他们在导演手记里写道:唯有将瞬息闪烁的历史断片——比如亲历者刻骨铭心的感受和记忆一一组合,才能唤回其中不断消逝的深层意义。这也就是纪录片的意义。

《一级响应》海报

去年四月武汉解封之后,我持续被一个问题所困扰:这是一场灾难,所以什么留下了,什么会被忘记。我们可以如何去面对这场灾难,人又如何面对自己的记忆。

《一级响应》截图

《第一集》的内容是尽可能还原早期疫情。受益于《一级响应》制作团队的坚韧和上级部门的帮助,在前期的拍摄过程中,我们做了许多独家的采访。作为一个纪录片团队,能够采到的采访,我们都够到了,虽然这些采访并没能完全帮助我完成心中的那副拼图,却解答了一些关于人心的困惑。

《一级响应》截图,采访钟南山

去年四月初对武汉病毒所的采访,是他们首次接受长篇幅的专访。石正丽和袁志明都哭了,他们的眼泪不是为自己而流,石正丽为武汉所经历的磨难而流泪。她第一时间检测出不明原因肺炎是冠状病毒,也第一时间做了基因组测序,后期参与了病毒检测、疫苗的研发、科研等等。但她认为自己应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袁志明的眼泪为自己的同事们而流,他相信真相终有一天会到来,在此之前,他为自己病毒所所有成员所承受的误解和质疑而感到痛心。有时候你会觉得袁志明有些过于乐观,但当他说到自己独自开车回去,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城市,不禁落泪。好像突然理解他那种昂扬的乐观,是展现给病毒所全体成员的。没有人知道迷雾何时散开,他就源源不断地为病毒所的科学工作者们打气。

《一级响应》片场照

无论是一线的医护,还是中央各级部门派驻武汉的工作组,大家都曾在采访里说过一个共同的感受。有那么一个月,大概就是一月中下旬到二月中旬,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转折点出现,好像没有尽头。我有时候再想起他们当时说这话的样子,眼睛都会酸。

《一级响应》截图

在后期制作的过程中,我再看石正丽、张定宇、焦雅辉、钟南山、曾光、杜斌、严佑琴、黄朝林等人的采访,依然会被触动。他们都足够坦诚和坚强。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有遗憾(这往往因为他们想做的还有许多),还有许多反思。张定宇说,历史会有公断。采访时,我有几刻不知道要不要问下去,担心会冒犯到受访者。但张定宇总是给我一个眯眼的笑容,鼓励我继续问下去。当他说,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大的话,但我从心里真的觉得,我们要保卫我们的人民,要保卫我们的城市。

《一级响应》截图

海量的素材并不能都浓缩在五十分钟的片子中,但有些散落的点,或许能给观众管中窥豹。我的一位受访者偶然听到了我们素材中的“市长专线”,立刻哭起来。她说那个语音语调,还有说的话,都和一月上旬的她一模一样。她也打过市长专线,一天打了11个,她问,谁能救救我妈妈。她在这场疫情中失去了爸爸妈妈。我很难找到内心平衡。

《一级响应》截图

疫情期间,在武汉的三个多月里,我遇到了许多勇敢坚强、慷慨无私的人们,比如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我都混在各个医院或医疗队驻地吃饭。有天深夜采访结束,滴滴的志愿者司机非要将自己的两盒盒饭分我一盒。还有那些勇敢的医护人员,这些在我们的片子中都能看到,虽然不足以描述。我有时候会想,这真是人性光芒闪耀的时候啊。但另一方面,这是一场灾难,巨大的灾难。我们失去了数千名同胞,落在每个家庭上,都是突如其来的永别,不能见到最后一面的遗憾。

《一级响应》截图

一年的制作周期,其中的曲折实在折磨人。整个团队都很有冲劲很有韧性,扛住了很大的压力。在这点上,我深受团队的感染。历史是个意义不断失落的过程。新闻报道、自述、统计数字、文件、影像等等帮助我们回到历史现场,仍只能传递不完整的信息。唯有将瞬息闪烁的历史断片——比如亲历者刻骨铭心的感受和记忆一一组合,才能唤回其中不断消逝的深层意义。这也就是纪录片的意义。

所有解说词中,我最喜欢的一句是:这是一场人民战争,由14亿人民打赢。

(原题为《导演手记|<一级响应>:什么留下了,什么会被忘记》)

编辑 刘桂瑶  审读 吴剑林  审核 曹亮 范锦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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