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光抱抱你

深圳特区报 箫陌
2020-09-29 07:56
摘要

一场车祸,让素日体健的父亲在医院住了下来。

一场车祸,让素日体健的父亲在医院住了下来。愈近中秋,心底里不由多了几分难过,这个中秋节,貌似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请假,调课,陪床,成了日常。忙碌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按下了暂停键,白发苍苍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输液,我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粗粝,微凉。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健壮的,年轻时候的他打篮球、画画、写字,近几年读书,做根雕,一直一直,我都认为他还未曾真正步入暮年,在我回家的时候,依然可以做好吃的饭菜,抱着我的儿子在院子里转圈。但是这一刻,那双在我的记忆里孔武有力的大手,安静地卧在我的手掌心里,如一截子渐渐失去了生机的老树干,甚至,流露出一种无助的衰老与孱弱。

秋凉,窗外的月开始清晰,年迈的父亲与我一起翻看着手机里我去年翻拍的老照片。泛黄的黑白照片上,祖母、祖父端正地坐在逝去的光阴之中,而父亲还是那风华正茂的少年。我一直都相信父亲是聪慧的,若是不曾有那段困窘的岁月,我坚定不移地相信父亲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抽调到文化馆一年,培训写字画画,去泰山采风,看日出。父亲说起那段日子,眸子里是有光的,是啊,那是他这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充满着青春色彩的片段吧,或许,也正是这短暂而温暖的片段,让他咀嚼了大半生,回味了大半生。

如村里大多数青年人一般,父亲成亲生子。但仿佛又不完全一样,他说,在我小时候,母亲让他去村口担水,他常常会忘记回家,只因为看旁边村委里的文书画画写字大半晌。而后,腼腆的父亲去蹭笔墨,去蹭画纸,画梅兰竹菊,画翎毛禽兽,拿着作品回家向温和的母亲炫耀,在家里张贴了多年。还记得我画的老虎吗?父亲突然抬头问我,热切的目光,让我不由自主地点头。其实,当年不过三四岁的我,是如何记得呵。只是,那目光,让我心痛,甚至,有个瞬间想,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若是光阴可以穿越,真的想回到那个年代,抱抱那个不曾被生活打垮,却为了那个永远不能抵达的梦想向俗世低头的父亲啊。

小时候的中秋,月光皎洁,父亲会拿着一截子烧火棍,在院子里的地上写一行又一行的大字,在白墙上画下一支苍老的梅,苍黑色的字,若惊鸿如蛟龙,一旁是拍着小手的儿女,目不识丁却贤淑温良的妻子在院子一角的土灶上烙出热乎乎的月饼。明月千里朗照,岁月催人白首。如今已为人母的我,日渐体会到当年隐藏在父亲心底的痛楚。幸而,我在父亲督促下,提起了他记忆之中的紫毫笔,也算是圆了一个隐匿多年的梦。

此刻,我的老父亲躺在病床上,伸出苍老的手,拨开我鬓边的散发,缓缓地说,我闺女也有白头发了啊,这日子,真不经老呵!有许多次我很努力去把父亲的形象刻画在笔下,那个有几分清高,有几分冷漠,有几分苛刻,那个从来都不曾是慈父形象的他与那个能抱着我的儿子写字,扛着我的小侄女数杏花的慈祥的老人,很多次与我记忆中的父亲形象是剥离的,从未像今天一样,重合在一起。握着父亲的手,我潸然泪下。

编辑 董雯静

(作者: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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