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福田中心区，一被改造成表演舞台的影院放映厅里，一场脱口秀即将上演。一位留着中长发的男子坐在门口给观众派票、安排座位、告诉观众在哪里可以购买优惠的爆米花和可乐……他言语干练，倒不像是普通的票务人员。然而直到演出尾声，观众们才发现，这位检票的男子正是今晚表演的压轴演员。

两块三毛三看了一场脱口秀

“来这边检票，男厕所右转直走。”几乎每晚开场前，简白都会攥着一沓演出票坐在门口，直到观众全部入场才开始候场。

站在简白身边的欣晴是个身高一米七几的女生。她搬起一米多宽的桌子，穿过一道道门来回布置。有时在开场前，她也会坐在门外打电话处理工作。她白天是国企文职，晚上化身为脱口秀主持人。

两年前，欣晴在公司举办的脱口秀比赛中失利，想去线下寻找“真正的脱口秀”。当时线下场“开放麦”的票是两块三毛三一张。一场听完下来，欣晴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自己也可以讲。

也正是这一年，欣晴认识了月薪七万的简白。

简白来自四川，从2019年开始接触脱口秀行业，因一档综艺唤醒了他讲段子的热情。简白当时在银行做销售，收入不错。但脱口秀演出得从“零收入开始”，还要自己贴交通费。两年兼职、两年全职后，他已成为俱乐部深圳区域的“Leader”。

大笑喜剧深圳部的主力演员是简白“攒”起来的。2020年初，邹澍和简白相识于另一家俱乐部，此时，邹澍已在行业耕耘了十多年。

2009年，邹澍在创立了内地第一家脱口秀俱乐部。最开始是会员制的，观众交400块钱的半年会费，每周都会被邀请来听脱口秀。“早期我们都是这样的，哪个演员要上台，我都帮他们改稿子，给他们安排导师练习，‘哄着’他们上台演出。”邹澍说。

“最开始是开创者，拿你的身家性命去把它赌赢。”多年后，在简白的邀请下，邹澍来到如今的俱乐部，常驻深圳。

就这样，以简白、欣晴、邹澍、网红小胖、魔术师郑淼为核心成员的脱口秀团队，在2023年5月在深圳逐渐建立起来。

在掌声和挫败中成长

演出晚上七点半开始，演员们提前半小时到达候场。有的人在外面，有的人在门口，设备间里也会藏着一两个演员。欣晴喜欢站在门口，掐准时间，径直走向舞台的话筒前。

欣晴记得，首次“炸场”发生在第三次上台。脱口秀有种“开放麦”形式，任何人不用花钱都可以上台表演。这是“老演员试新段子、新演员试胆子”的舞台。欣晴就是在这里成长起来的。“直接上去咔咔讲，然后大家都觉得特别捧，我就在想我是不是步入这个圈子了。”

邹澍则喜欢将自己藏进观众里。他最早热衷演讲，将演讲经验和脱口秀融合，从生活中搜索“段子”。“将生活的轶事编进段子里是很难的，所以需要找到核心五分钟，再衍生出完整的表演。”

把邹澍的创作推向另一维度的，是凤凰卫视的脱口秀节目《笑逐颜开》。邹澍当时受邀担任节目编剧，发现可以创作“一些有结构性的作品”。“以前百分之九十的段子是假的，现在我可以逐渐替换成真的。”邹澍说。

“今天的场子有点冷。”下场后，演员们经常凑在一起谈论的就是演出氛围。同样一个话题面对不同的观众，也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邹澍告诉记者，哪怕是讲了15年的脱口秀，仍然会害怕冷场。

还有脱口秀演员表示“自己很敏感”。简白记得，有位观众看完演出，评价他“卖惨博取同情”。“整个人都傻了。我只觉得我讲的是一些很荒诞的事情，没卖惨，喜剧的内核就是悲情和荒诞。”简白说，后来几次上台，他都会最后问一句“大家觉得我是在卖惨吗”。

简白还会“刷评论”。每年观众数以万计，但他对每条评价都非常在意。简白说：“如果有100条在夸我，但只要有1条在骂我，我也会很难受。”

脱口秀市场的“二八定律”

2023年8月后，市场发生了变化，“整个行业进入了沉寂”，大笑喜剧深圳团队也停演了三个月。“以前是俱乐部求演员，只要你讲的段子好笑，就会有很多演出邀请。现在是俱乐部挑演员了。”简白称，俱乐部的演出减少，演员严重饱和，预计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演员过剩。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轮大洗牌严格检验着演员们的“功力”，俱乐部降本增效，演出变少，观众的要求更高，逐渐将优胜劣汰推向顶峰。

简白提到脱口秀市场的“二八定律”：“你讲的段子、你的表演和服务能不能让观众笑，能不能让观众放松，这是演员要做大的80%；剩下的20%，是取决于老板觉得你的段子高不高级，你的话题是否有深度。”

据媒体统计，全国脱口秀从业人员在2016年不足100人，到2021年突破10000人，俱乐部跃升为179家。

与简白一起坚持的，还有邹澍。“说什么是一回事，怎么说是另外一回事。”邹澍说，他现在更注重内在，思考深层次立意。即使还有更大的梦想，也要稳扎稳打的，不是说靠平台，而是厚积薄发。我相信投资人见到我会觉得这是一个宝藏，而不是仅仅靠着一股冲劲。”

虽然是国内较早的一批脱口秀“玩家”，但无论做综艺还是做俱乐部，邹澍都没有赶上趟，更没有实现世俗意义上的“一炮而红”。

邹澍说：“我其实是这个行业里面运气特别不好的人。但我还是想影响更多的人，因为我觉得作品是可以唤醒灵魂的。”

编辑 秦天 审读 刘春生 二审 党毅浩 三审 林捷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