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第30集

那天与艾轲探讨之后，在得到艾轲关于超临界状态的启示之后，顾濛便为此修改和优化了程序模式。她为Alpha-3设置了一个阈值。她以设定的最高值区分常态和变态，就如区分人的正常和失常，而临界点便是精神失常（精神分裂）的那一瞬间。这番突破的关键在于，这种超临界状态是程序自然地发生。一旦数据流呈现出某种特别的强度，常态的程序便无法承受，于是便会出现某种崩溃，便会自然而然地跳转为非常态程序。她进而对这种非常态作了加速和放大的编程，一种指数级的加速和放大，而这样的非常态程序与传感系统相连接，机器人便会出现某种超临界状态的反常动作，甚至是加速失控的行动。此刻她有了林韵这个失常案例，这个案例中有大量可以转换的生物计量数据，她只需将这些超临界状态数据转输到程序中。

她打开实验室的门。她试着给Alpha-3发出一个指令，Alpha-3便自己迈步走进实验室。

顾濛留意Alpha-3走动时的关节部位，敏感线位移和角位移传感都很好，动作也有了更大的自由度和灵活性。她又检查Alpha-3的视觉系统，艾轲显然已提升了它的图像识别度。顾濛默想片刻，便埋头修改程序。她在程序中加入了“辨识模式”，这有点类似于人类的直觉反应。

这个女体机器人仍然不会说话，而今顾濛有了更多的声音素材（来自马利亚嬷嬷托付给她的这个大容量U盘中的视频），她便有望赋予Alpha-3更逼真更自然的声音了。

然而她并不急于让Alpha-3说话，声音处理需要另一种复杂的程序。此刻她是想试一下Alpha-3的临界反应，就用刚才生成并经她强化的这些程序。这些程序数据来自录像中这个女人的生物计量，一种“暴力指数”。

她将这些情绪标签程序化，并将其输入Alpha-3身上的芯片。这个过程只用了数分钟。

输入完毕，她便轻轻地按下启动键。

Alpha-3立即震动起来。它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像是一个发疯的病人在抽搐。它的双腿在费力地摇晃，它的手臂也在劈空挥动。与此同时，它的眼睛在放光，一种强烈的红光！刺眼的强光!

顾濛面露喜色，一为她的程序设计得到了应验，二为Alpha-3有这样的“眼光”。

这显然是艾轲刚给安装上去的，顾濛感到很好奇，便令Alpha-3停止动作。她近前打开Alpha-3的颅脑，仔细查看它的视觉系统，便发现这红光是一种激光，Alpha-3的眼睛实际上就是一种激光红外灯，且用的是单一芯片。Alpha-3的视觉系统远比顾濛想象的更复杂，因为她发现这里头既有一个视觉成像显示器，也暗置有一个微型激光测距制导器。有了这个制导器，Alpha-3便可以视觉锁定目标并引导身体的动作。这个视觉系统中有一个生物传感图像识别装置，这使得它的眼睛既可识别活体，也能感应图像。艾轲是生物传感专家，他已为Alpha-3配置了动态红外识别，但并未为其图像识别预设目标。

顾濛忽然灵机一动，便急忙从电脑里调出一组公司员工的照片。她犹豫片刻，便将几张照片输入Alpha-3的视觉感应系统中。她又将Alpha-3的视觉系统与新设计的超临界反应程序相连接，如此一来，Alpha-3的视觉和身体便有可能实现某种特别的联动。完成这番处理，顾濛很有些兴奋，此刻她是想跟人分享这个成果。

她拉开实验室的门，就见艾轲实验室的门开着。她兴冲冲地跑进去，艾轲却是不在。她检查门禁系统，发觉艾轲确是还没回来。顾濛忽然想到，艾轲也许是想以此表示自己没有秘密，他的实验室可以向顾濛开放，他没必要像顾濛那样紧闭着自己实验室的门。想到这里，顾濛不禁微微一笑。

阳台上吹来一股清风，纱帘在轻轻飘动。她来到阳台上看了一眼海景，那是一片风高浪急的景象。她又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实验室。

她要给Alpha-3穿装打扮了。趁着艾轲还没回来，趁着这闲空，她想让Alpha-3呈现一种新面貌。

实验室的墙角有那个带标记的箱子，那里头装有仿真专家何适亲自为Alpha-3准备的外装材料。顾濛打开这个箱子，从里边取出大大小小的各式包装袋。

她先为Alpha-3贴上肉色的硅胶皮肤，以此遮蔽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导线。她又为这女体机器人戴上发套，又用电子动物肌肉修饰她的面部，尤其是眼睛。她为眼睛贴上长长的睫毛。

Alpha-3就这样呈现出酷似真人的相貌：眼睛如秋水般清澈而明亮，而睫毛像是水边幽静的垂柳，她的长发波动着迷人的光泽。

顾濛退后几步，她要检查自己这番工作的完成度。她望着Alpha-3的笑容和眼睛，望着这个女人的面庞和身姿，她被一种梦幻般的气质所吸引。她突然轻声惊叫起来。她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女人。

——这分明就是林韵！

午后时分，艾轲回到海螺居。他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灰色旅行箱。顾濛从阳台上远远望见那辆驶近的出租车，便跑到别墅的大门口迎接，像是妻子迎接出差归来的丈夫。

顾濛的神情有些激动，艾轲感到有些好笑。

“这是哪一出啊？关门躲在屋子里多好！”

顾濛听出了艾轲的讥讽之意，便有些娇嗔地说：“人家可是在工作欸！而且是一个人！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