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故事 316期 | 再返深圳龙岗探亲:“我的根扎在中国!”
晶报记者 李海若 邓媛 唐甜 统筹 李岷 制图 勾特
2023-08-22 08:52

立秋已过两周,三伏天刚结束两日。近几日深圳白天的气温虽仍在31-32℃左右徘徊,但由于阵雨每日间歇报到,并不让人感到灼热。

8月21日,是中国男篮首位“归化”球员李凯尔(凯尔·安德森)第二次回到故乡深圳探亲的日子。他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凑。一大早,他与母亲苏珊娜前往平湖新木新村,再抵达平湖同心圆展览馆参观,那里收藏着他亲笔签名的球衣、球鞋和篮球。接着,前往平湖文体中心剪彩,最后回村探望家人、祭祖。

就在前一天,李凯尔刚刚参加完在深圳宝安体育馆举行的2023国际团结杯与塞尔维亚队的比赛,那是中国男篮世界杯前最后一场热身赛,也是他在中国的首秀,他邀请了60多名同族乡亲现场观战。故乡近在咫尺,在比赛现场更是感受到了亲友和观众们高涨的热情,李凯尔赛后吐露:“这场比赛我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爱!”

跨越世纪的寻亲路

新木新村地处深圳市龙岗区平湖街道,是一个客家人的聚居地。

李凯尔原名凯尔·安德森,身上有着八分之一中国血统,曾外祖父李崇新是从平湖新木新村走出的客家人。

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兴起一股出国淘金热,李崇新和弟弟汤姆彼时从宝安县出发,辗转到牙买加发展。其后,子孙在牙买加和美国开枝散叶,结果苏珊娜这一支出现了第一位NBA球员——凯尔·安德森。

2018年,李凯尔和妈妈苏珊娜、妻子克里斯特尔在平湖寻根问祖,终于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寻亲成功当年,李崇新的孙子李观球已有80岁,和苏珊娜属于平辈表兄妹。

据他讲述,在上世纪60年代1962至1967年几年间,他的父亲李玉楼,也就是李崇新的儿子,每个月会收到来自牙买加的汇票,3至5英镑不等。虽然金额不多,但对于当时正值困难时期的宝安县村民来说,这都是救命的钱,买米买油买衣服都指望它了。

李凯尔的表哥李文庆依稀记得,这笔钱汇了几年后中断了,“但当时家里人就知道,大概是有亲人在那边还记着我们。” 李文庆的祖父正是李玉楼,即李凯尔的外婆米里亚姆同父异母的兄弟。而米里亚姆的女儿苏珊娜,便是李凯尔的母亲。苏珊娜在得知自己的外公是中国人后,想方设法开始寻找自己的家人。为了寻找远在中国的至亲,苏珊娜甚至辞掉了在法国投行的工作。

其实,李崇新在上世纪30年代就不知何因失踪了,但他的弟弟汤姆仍然思念着远在家乡的亲人,他用每个月的英镑汇款,维系着与远方宗亲的联系。这一联系随着汇款的中断又断了。

半个世纪后,一张照片又将失联的亲人串在了一起。

2017年10月的一天,一位叫唐纳德的外国人拿着一张照片,辗转找到了在平湖新木新村股份公司当经理的李文庆。李文庆看着照片心想,这怎么和他曾祖父李崇新很像呢?于是,李文庆带着这位外国人找到自己80岁的父亲李观球,通过李观球的指认,确认这张照片就是失散多年的李崇新的弟弟汤姆。

终于,远隔重洋的李氏家族通过一张老照片串联了起来。这位唐纳德就是安德森的母亲苏珊娜位于牙买加的表哥,唐纳德手上的照片正是苏珊娜外公李崇新的弟弟汤姆,也就是唐纳德的祖父。

自此,就有了5年前苏珊娜携李凯尔回深圳探亲访祖。当时,李凯尔被登记入了李氏族谱,也就有了后来的李凯尔之名。家族代表赠予李凯尔的族谱扉页上还写着“欢迎回家”的中文字,表示正式接纳了这位亲人。

▲ 21日,李凯尔参观平湖同心圆展览馆。

▲21日,李凯尔和妈妈苏珊娜、妻子克里斯特尔在表哥李天平家中与平湖新木新村的亲人合影留念。

“我的根扎在中国,希望下次回来能停留更长时间”

21日中午11点左右,平湖新木新村村委会附近人头攒动。作为李凯尔最年长的表哥,年过七旬一头白发的李天平拄着拐杖不时看向远方。

他身后站满了李氏家族的男女老少,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5年未见的亲人李凯尔及家人的到来。等到载有李凯尔、母亲苏珊娜和妻子克里斯特尔的车辆驶入平湖新木新村,李天平及其亲属迫不及待地向他们走去。

李凯尔一下车便与亲人们一一握手,苏珊娜则用中文“你好”与亲人们打着招呼。适时,一位小姑娘手里拿着亲手创作的、带有“中国李凯尔加油”字样的欢迎图画走向李凯尔,并展示给他看。李凯尔一脸惊喜,立马半蹲着合影留念。

第一次回深圳探亲时,李凯尔才25岁。那时,他活泼得像个孩子。在与新木新村的亲人们亲密互动过程中,学捏汤圆、做客家菜,一同打篮球……

再次回到家乡,李凯尔已经30岁,显见成熟不少,5年未见,彼此间却毫不生疏,与家人们也更加热络了。在欢声笑语中,李凯尔一行漫步至李天平的家中,男女老少欢坐一堂、其乐融融。大家围坐一起,品尝客家特色茶果。首次尝到这一美食,李凯尔连说“好吃、好吃……”

第一次回乡探亲时的苏珊娜激动得直哭,而这次她心里更多的是踏实和欢喜。她拿出珍藏的外公李崇新的旧照片,与新木新村的亲人们一起回忆起当年寻亲的故事……

“能和这位比自己晚近半个世纪出生的表弟坐下来聊聊家常,十分开心。”李天平说,希望李凯尔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能取得好成绩,新木新村的家人也会一直支持他。

相聚总是短暂的。李凯尔与新木新村的亲人在5年前第一次照合照的位置合影留念。随后,李凯尔和家人一同驱车前往福泽园公墓祭祖。带着深深的思乡之情,李凯尔与母亲苏珊娜一起为李家先辈敬香、献上鲜花。回程之时,下起了淅沥阵雨,空气变得更加清新湿润。在老人们看来,这是瑞气之端,是后人辉煌之兆,先人积累的福气。这也似是在为这一次跨越世纪的寻根探亲之旅送上祝福。

临走时,李凯尔依依不舍地说:“真希望下次回来时能停留更长时间,与整个家族成员坐下来慢慢聊天。”李凯尔表哥李少敏表示,这次李凯尔回家,整个家族都十分激动。“与上次不同,此次回家李凯尔已经加入中国男篮,我们更加自豪!”

中国之旅对于李凯尔而言,是意义非凡的。“这让我找到自己的根在哪,有多深。能了解到自己的根扎在中国,让我受到很大触动,让我感到很开心。”在上次祭祖之后,他曾说道,“愿先祖为我的选择而骄傲!”

正是基于对中国文化深深的认同感,李凯尔毅然选择加入中国国籍,成为中国男篮第一位“归化”球员,将为备战2023年男篮世界杯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李凯尔与妻子、妈妈合影。

▲李凯尔此前捐赠的球衣和球鞋陈列在平湖同心圆展览馆内。

加入中国男篮 进入人生下一个赛场

李凯尔出生于体育世家,爸爸是大学的体育老师,妈妈苏珊娜从小练田径,两个哥哥一个在大学打篮球,一个在大学打橄榄球。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李凯尔是家庭中运动成绩最出色的一个,这也让妈妈苏珊娜颇为骄傲。

“凯尔加入中国男篮百分百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为他的决定感到开心。”李凯尔的母亲苏珊娜告诉晶报记者。

苏珊娜知道,对李凯尔而言这是一个关乎他一生的机会,一切的考量都来自他自己。而做这一切,也会让她很开心。母子间心灵上的契合,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言语来表达。

李凯尔两岁时就表现出对篮球的浓厚兴趣。苏珊娜讲述,儿子那时就想成为一名篮球运动员,并为这个目标坚持努力着。作为母亲,她希望儿子能花更多时间在学习、交友上,或者去社区骑自行车。“但凯尔不想,他只是想打篮球。”

对于李凯尔是否能够成为篮球运动员,苏珊娜曾感到过一些迟疑,但仍默默支持着。到了儿子十岁时,他开始飞往全美各地参加篮球比赛。因为还得照顾家里其他孩子,苏珊娜并不是每次都能陪伴在孩子身边。其间,李凯尔为加入NBA做好了准备。

李凯尔是一个为了目标而不懈奋斗的人。进入大学后,他已经为下个阶段做好了充分准备。所以,苏珊娜相信,“凯尔加入中国男篮会做得很好,因为他已经来到了人生的下一个赛场”。

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骄傲。苏姗娜说,“我的家庭成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孩子们都是我的骄傲。”她亦母亦友地给予孩子们足够的成长空间,而李凯尔作为五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孩子,常常用自己的方式带给妈妈惊喜与骄傲。

李凯尔在国外打球,苏珊娜很多时候只能通过视频连线了解儿子的情况。李凯尔和其他球员熟悉起来,是在意大利。这次来深圳见到凯尔,听儿子分享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和同伴们彼此陪伴,一同外出……在这里,看到凯尔和中国球员相处如此融洽,有些超出预期,也让她倍感欣慰。在母亲心中,儿子不知不觉就成长了。

▲李凯尔及其家人在自己的展柜前合影留念。

▲21日,李凯尔参加平湖文体中心剪彩仪式。他希望借此能激发家乡孩子们的篮球热情,打造属于龙岗平湖的篮球文化。

身披1号战袍,为中国男篮拼尽全力

人们对李凯尔加入中国男篮后的期待,不言而喻。

在8月20日举行的中国男篮VS塞尔维亚男篮的热身赛中,李凯尔身着白色1号球衣上场。全场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现场成为红白交织的海洋。

在加入中国国籍后,李凯尔曾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希望将球衣号码改为1号。“我中国的亲人们告诉我,1在中国是一个很特别的数字,有很多极好的寓意,比如一帆风顺、一马平川、永争第一、万众一心、一脉相承。因此,我渴望身披1号战袍,和男篮的兄弟们在世界杯赛场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当现场响起“1号球员,李凯尔!”的名字时,全场顷刻间欢声雷动。李凯尔也如愿披上了代表他心愿的1号战袍。在次日参观平湖同心圆展览馆时,李凯尔表示要将这件战袍赠予该馆收藏。

赛事当天,当李凯尔被全场红与白汇成的热情浪涛包围时,从场馆西区传来的阵阵加油声格外触动他的心弦。那里坐着来自平湖新木新村的60多位李凯尔的亲人,他们身穿统一印有“CHINA”字样的服装来到现场,奋力挥舞着手中的五星红旗,为自己的家人振臂高呼“加油、加油……” 家人们纷纷用手机记录下李凯尔得分的精彩瞬间。李凯尔表哥李少敏更是难掩内心激动,“我为凯尔为中国而战感到自豪!”

“我们家族也有打篮球的习惯,不但自己打球,也常关注NBA、CBA等专业篮球赛事。”李凯尔表哥李碧繁说。因此,确认李凯尔是自己的亲人后,大家都十分惊讶。篮球与血缘像两条无形的纽带将曾经失联多年的家人重新联系在一起。他表示,希望李凯尔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越打越好。

虽然此次比赛中国男篮最终以64:87落败,但李凯尔首秀带来的冲击力不容小觑。中国男篮主帅乔尔杰维奇谈到李凯尔时表示:“李凯尔刚加入队伍时身体状况不是特别好,但他训练很努力,也在不断适应FIBA的规则。他和队伍步调一致,带来了很多欢笑和比赛的经验,很好地提升了中国男篮的整体实力。他每场比赛都在进步,希望他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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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刘珂

(作者:晶报记者 李海若 邓媛 唐甜 统筹 李岷 制图 勾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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