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 是一种真挚的相遇
深圳特区报记者 张锐
2022-12-19 09:33

诗歌,一门“古老的技艺”,一种不曾消逝的寄托,一道能穿透繁芜生活的微光。真正的诗人,和语言交手,笔尖都是思想的划痕。真正的诗人,也因创作而被塑造出一部分生命。今日,我们特邀本届“诗歌人间”诗人嘉宾,围绕“新诗之路——创造与展望”主题,在写诗之外,谈谈他们关于诗的观点。18位诗人,18段“人间诗话”,以飨读者。

韩东

韩东

什么样的语言是一种伟大的语言?这种语言不仅要满足工具性和实用性的要求,最关键的就是它还有无用的部分,有其“奢侈”的部分——正是这种在实用性和工具性之外的“奢侈”,才使得这种语言成为一种伟大的语言。如果一种语言仅仅是在实用性、工具性的意义上成立,那么这种语言就不能称之为伟大的语言。诗人正是在为语言的这一部分而工作,就是为它的无用的部分,为它“奢侈”的部分进行工作。

新诗的定义,是从不拘于格式韵律开始?还是从转向平民式的口语化算起?好像怎么定义我都没太认真关心过。因为读诗吸引我的并不是它老成一点还是新潮一些。如果一个人真被诗歌陶冶过,新旧这些概念早就应该被Cancel(取消)掉。写诗在我看来,就是个体向个体传递存在感的一种文字形式,我相信那都是一种真挚的相遇。

余幼幼

余幼幼

写作就像冰山,显现在水面的部分也许只是一角,而隐没在水下的庞大部分,那是整座冰山的承重基础和存在根基。所以我们应该对看不见的东西,特别是未知抱有起码的敬意,然后是使用未知,那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去创造,创造新的视角,新的审美,新的技术,重构经验,而不只停留在现实的层面。艺术一定是高于现实的。

何小竹

何小竹

遵循内心的感知,吻合呼吸的节奏,以说话的语调,呈现时间与日常事物的状态,满足个人精神的自由与开放,达成与同类的共鸣和交流。

叙灵

叙灵

诗歌是一门古老的艺术,仅从形式上言,一首诗由语言、结构、节奏等要素构成。而大多数人只关注语言、结构及情绪,但往往忽略了一首诗所应有的音调。可以说,声音才是一首诗的灵魂。写任何一首诗的技巧都是一次性,所谓的诗歌技术是不可复制与重复的。通过对现实生活或事物的凝视与倾听,我们可以还原事物本来的样子,直抵生命的真相。

李万峰

李万峰

新诗百年,有些闪光的时刻,却又断裂,不连续,那么,真正的理想是什么?是有意地介入社会的进程,还是重塑情感并使之安栖在日常的愉悦?是贡献切实的创造性的努力,让诗歌这个位置长出一个至少还算平常的果子,而不至于长出丑果、烂果、恶果?理想各不相同,怎么做都合情合理。我们所能展望的,便唯有微小脆弱的行为,比如更多的阅读,在更多的现场建立亲密可信的连接;再如诗人不抱任何期待的经营,或许才能获得极具力量的表达。

袁玮

袁玮

当我确定的知道我为何写;为何这样写而不是那样写;为何写这些而不是其他的;为何我喜欢和支持这样的观点,反对和鄙夷那样的观点时,我觉得我非常自信和快乐。我的写作,就是我与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结方式,对此我了如指掌,尽在掌握,甚至一度有人诗合一的超级快感体验。

而近两年当我观察到,我正在放弃这样的写作时,我为之而惊叹。我的不存在,比我的确切感,要难、要随机、要即兴多了。

方闲海

方闲海

我一直信奉诗是“语言的装置”,因此我特别重视诗在语言层面的物理特性,而不仅仅是关联着精神、灵魂、时代意识等等。说到物理特性,这犹如一个建筑,墙面的涂料也能代表时代感。创造性在诗的领域永远是孤绝的,并凸显个体价值和引领性。当然,诗人最重要的事是写诗,而绝不是洋洋洒洒地发表高论。杜甫是一个伟大的榜样,心态即境界,“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宇向

宇向

对于我个人来说,在灵感乍现的那些瞬间之外,“创作”这一秩序化的行为,是缓慢的、在持续怀疑中进行的。而我带着“怀疑”热爱着,这种缓慢的、不断更新的、独立又相拥的、偶然又可能的写作过程。且这样的方式贴合我的个性,是一种彼此的选择。我喜欢看到多样特征的作品,带着创作者不同的清晰印记。

里所

里所

诗歌和生活同频同步,经历什么样的生活,就写出与之相关、相匹配的诗,这是我想做到的。如果经历了,活过了,却没能写出来,我会感到极度虚妄。创作是对抗虚妄的方式,每一首被写出来的诗,都像我多长出的一寸根须,让我往人生的土地里扎得更深、更实,生命也因此显得更丰盛了。“诗歌盛,在于我盛”,我想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我盛,在于我诗盛”。诗和诗人是相互喂养的关系,诗人给诗真的好的,诗才能是真的好的。

普 珉

普珉

当代诗歌历经百年仍然处在塑型期,但已经拥有了壮大成长的坚实基础。如果把当代诗歌拆分为形式、内容、语言几个单元,这几个单元表现均为良好,未来成长的空间已经打开。就创新而言,未来如何实践,其实是个未知数,和普及推广诗歌不同,这一块归具体的写作者,或者说出现更多卓尔不群的写作者是未来创造的基础。

小 海

小海

诗歌与人类的生活是平行的,哪怕历经千年以后仍存活的作品,依然让我们心旌摇动,依然有呼吸、有温度。它和我们当下的现实生活依然有着或隐或现的对应关系,不是吗?很奇妙的感觉。通过诗歌,我们依然可以和那些古老的祖先对话,好像我们曾经活在他们中间一样。

诗歌是可以保留人类生活的密钥,呈现人类生存的状态,分享人类的记忆、经验、梦想和命运,有时候,它似乎比历史学更真实、更加有血有肉,更加包容、广泛,甚至也更加清晰和正确。它让我们凝聚在一起,让我们找到故园、亲人,让我们彼此可以辨识。

楚 尘

楚尘

诗歌并不神秘,也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我很震惊很多人把诗歌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诗歌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秒,诗歌从来没有远离我们。但凡是人,都是诗人。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写诗的诗人,一种是不写诗的诗人。我不相信一个工人、农民、厨师、乞丐、司机、医生……心中没有诗,他们一定有过无限的悲伤、痛苦和快乐,只是他们从未意识到那些从心中流过的感受就是诗,我总是感叹,每天有多少首好诗从我们的生命和存在中一闪而过啊。

莫诺格

莫诺格

未来的新诗之路,“新”不在于内容或者形式方面的“新”。未来的新诗必将依托于一种全新且有活力的语言,这种语言并不是网络流行语,更不是人类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而是以个体写作为基准,用自己的语言发声。某种程度上,诗歌的“新旧”或者说“先锋和传统”,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诗人的诗歌意识,你的诗歌意识在哪儿,你的诗歌高度便在哪儿。

沈浩波

沈浩波

诗人平等于事物,诗是诗人与事物之间的相互运动。不同的诗人,与事物之间建立了不同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对诗人来说,有没有能力与事物建立起一种独特的关系,正是一个诗人独特性和原创性的体现。

对我来说,一直在追求诗歌的身体性。什么是身体性呢?身体性就是指与事物的直接接触。我所试图写出的诗歌,正是与事物直接接触的诗歌。

什么叫直接接触?“直接”是指不再借助于象征、隐喻等的桥梁,去除与事物的间接性关系,形成直接性关系。接触是指,诗人不仅仅是事物的旁观者,观察者,更是形成更密切的接触、参与、互动、融入,甚至诗人就是所写的事物的组成部分。

诗人在某首诗中,与事物所形成的直接接触关系的强度与深度,决定了一首诗的身体性强弱程度。

马铃薯兄弟

马铃薯兄弟

诗人和诗歌——我是指那些堪为一个时代代言人的诗人,和作为一个时代的精神、灵魂、情感集结物的诗歌成品的存在与否,是观察和评价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地域的精神高度和宽度的标尺。

两千年前的好诗,拿到今天仍然是一首好诗。好诗的标准一直在那里,要尊重标准。同时,卓越的创造者,一定丰富了诗歌,也会丰富诗歌的标准。人类面对着空前丰富便捷的媒体生态,这个生态改变不了诗歌的标准,但是却可以把诗歌送达更多的人,为实现诗歌价值提供了无限多的可能性。

金海曙

金海曙

“诗歌人间”这一活动的命名,近乎一个永恒的主题,诗和人间是伴生共存的。假定人类有诞生日,那么自人类诞生之日起直至湮灭,诗将永在。这是人类的幸运,也是诗的本意。有史以来的诗歌作品如恒河沙数,它们展现了诗人对这一刻的感受、表达和语言之美,照亮了我们平庸的日常,也让诗在更广泛的层面上与我们的生活相融合。写出杰作的诗人有很多,这是一个致敬和缅怀的机会,也是一个我们继续写作的起点。

朱庆和

朱庆和

诗歌吟咏的对象要落实到“人”,落实到人的真实境况。我一直坚守把“人”这两笔写好,我想,如果背弃了人的真实存在,诗歌文本再怎么创新,都只是一种哗众取宠,一种毫无意义的一时喧嚣。

我常以旁观者的姿态来观看世界和自身,与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人世有那么一点悲观的意味。为什么要写诗?我想有一种东西已倾注其中——就是给荒漠般的人生注入一股清泉。

(原标题《写诗, 是一种真挚的相遇》)

编辑 王子烨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连博 三审 刘思敏

(作者:深圳特区报记者 张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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