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功：东方朔只是段子手，卓别林才是幽默大师

每年香港书展，“名作家讲座系列”最为引人注目。今年，大会也邀请到韩少功、冯唐、周梅森、路内、朱天心、唐诺、刘晓庆、古天乐、刘克襄、王潮歌等作家、导演、明星，与读者面对面分享。

其中，寻根文学代表人物、64岁的内地作家韩少功率先登场，以“文学经典的形成与阅读”为题作了一场简洁且有趣的演讲。读特记者在讲座后对他进行了采访。

韩少功说，从香港书展的盛况，便可看出目前线上和线下出版业之发达；面对如此车载斗量的书籍，读者们往往不知如何选择。

“专家建议择优而读，可问题什么是优，什么才是经典？”韩少功说，经典是一个弹性的概念，但自己心目中的标准有三条：“一是创造的难度，二是价值的高度，三是共鸣的广度。”

韩少功

“第一个把女人比作花的人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第三个是蠢材。”韩少功说，《西游记》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把神鬼、动物等元素融合在一起写作，体现的是创造的难度。

韩少功还自爆，自己读西方文学经典大部头《尤利西斯》时，只读了十分之一就放弃了。“但我们不能否认它的文学地位非常高，因为它对于意识流写作手法的创造，在同时代的人中是成就最高的。”

 韩少功在书展讲座中

汉代的东方朔被后世称为“幽默智圣”，但韩少功认为，东方朔充其量就是一个段子手，如果将他与现代喜剧鼻祖卓别林相比，则高下立见。

“卓别林创作题材的广度和发掘的深度非比寻常，他不仅是个娱乐人，还有更深更广的思考。”韩少功说，其《摩登时代》表现了工业时代对人的异化，至今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大独裁者》对集权主义的批评不同凡响；带有自传色彩的《舞台生涯》笑中有泪，幽默中带着愤怒、讽刺与悲凉，这种层次在东方朔身上很难看到。

韩少功说，真正的文学经典是在不同民族、不同派别、不同信仰的人当中都能引起共鸣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在国内能卖出天量的作品却无法走出国门，因为好的作品是沟通人心桥梁，能够让人心为之震颤和感动，得到力量。”

经典不是在读之书，而是重读之书

那么，为什么有些经典作品在多年后会变得不经典呢？韩少功说，这牵涉到“经典”的形成过程。“经典的形成背后有助力，一种是看得见的手，另一种是看不见的手，前者做加法，而后者做减法。”

 韩少功作品

韩少功说，所谓“看得见的手”，就是因舆论导向、利益驱使、策划营销等原因，所造成的短时间内的“经典”现象。但它最大的克星是“时间”，也就是“看不见的手”，“时间会让文学之外的力量逐步消解，让作品回到正常的、客观的价值定位。”

他举例道，中国民国时期的畅销书第一人是张恨水，同时期的鲁迅的读者恐怕只有其百分之一，就连鲁迅的母亲也是张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读张恨水的人还有多少？从时间长河来说，鲁迅的文学地位是张恨水的无法比拟的。”

 韩少功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提出，经典不是我们正在读的书，而是我们开始重读的书。”韩少功说，评价一部作品是否经典，最好的方法是留待30年以后再评价，“如果一本书，能够在30年、50年之后还能让人有重读的兴趣，那么它就离经典不远了。”

“比如易卜生1879年的作品《玩偶之家》，直到今天还有启示作用。”韩少功说，“孔子当世之时四处碰壁，他描述自己为丧家之犬，但如今成为圣贤；陶渊明当世之时也不受待见，声名大震已是宋朝的事了。”

“所以不必急于下结论，认为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巅峰性作品。”韩少功说，“还需要一个沉淀的过程，也需要一定的距离感；若干年后我们回头再看，会知道我们的高峰在哪里。”

编辑 张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