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走好!谢谢你记录了深圳这座城市的传奇

江式高 李伟文
2020-06-08 11:05
摘要

这是摄影记者郑东升的私人视觉,更是一座城市的历史视觉

2020年6月3日,深圳特区报著名摄影记者郑东升因病不幸逝世,终年58岁。

郑东升是土生土长的深圳人,从事摄影工作将近40年,为深圳留下了大量珍贵的影像资料,记录了这座城市的传奇。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郑东升专注于体育摄影,拍摄了大量有影响的体育摄影作品,在国内摄影界有很高的知名度,受到广泛关注和高度尊重。他的逝世,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兄长,好同事,新闻摄影界也失去了一员大将。

新闻界的老前辈,著名摄影记者、摄影家,深圳特区报摄影部原主任江式高,深圳特区报摄影部主任李伟文分别撰文,深情回忆了郑东升的影像人生。

别了,一个物美价廉的摄影人

江式高

无论是党和国家,还是中国的老百姓,都提倡和崇尚那种索取甚少,贡献甚多的人。不管他是做什么的。

郑东升在深圳新闻界和摄影界,应该算这样一种人了。论摄影作品和技能,我敢说阿东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同行。然而,从业30多年的他,阴差阳错,到他逝世,还是一位助理记者。但这丝毫没有动摇他对摄影事业的热爱,和拼命工作、精益求精的追求。


▲ 在倾盘大雨中越过横杆。郑东升2006年摄


▲ 凌空扣杀  2011年8月,第26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男排小组赛美国队3比2胜瑞典晋级。郑东升2011年摄

阿东性格木讷,黝黑瘦小,在高大同行中,真的像一条“虫"。然而到了赛场,到了拿出照片,人们才发现他是何等威武、何等出色的一条猛龙。他赢得全国体育摄影记者的普遍尊敬,为深圳,为广东争得了荣誉。他的空缺,恐怕很长时间都难以补上。


郑东升在工作中(资料照片)



郑东升在工作中(资料照片)

拍出好照片是每一个摄影人的追求,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达到郑东升那样的高度。然而,像他那样热爱自己的事业,默默耕耘,多做贡献,却是大家都可以做到的。我想,这才是悼念郑东升的最重要的内涵吧。


一个人的影像,一座城的记忆

李伟文

东哥走了,留下装满一个大衣柜的底片。

这些底片是东哥35年的心血之作,是一个边陲小镇成长为国际大都市的影像志。

斯人已去,音容依稀,影像长存。

郑东升(资料照片)

东哥叫郑东升,1962年出生,深圳土著,在东门老街长大。东哥是深圳最资深的摄影记者、摄影家之一。1983年,东哥进入深圳电视台做摄像记者,1985年开始做摄影记者,1989年调入深圳特区报社。东哥话不多但很幽默,他戏称自己叫“郑工分”。东哥挣了几十年的“工分”,把自己的“责任田”“挣”成了高质良田,他是深圳特区报社获奖最多的摄影记者。东哥在新闻摄影界有很高的威望,特别在体育摄影界,在国内属于大腕级别。

郑东升在工作中(资料照片)

在我转行当摄影记者之前,我就在《深圳特区报》上知道了东哥。那是一张拳击比赛的新闻图片,标题是《服了》。败者匍匐在地,胜者趾高气扬高举胜利之手,构图精妙冲击力强。虽未谋面,但这张《服了》让我初识东哥。

▲ 服了    郑东升1993年摄

1994年我也到深圳特区报社当了摄影记者,见到报纸上神交的东哥,对东哥才真是服了。

我刚当摄影记者的时候,东哥带过我。东哥擅长拍体育运动,他可以不看对焦屏仅凭手感就可以对焦。这般神技是东哥站在马路边练出来的。那时候相机是手动对焦,他站在马路边对着来往车辆练习。镜头对焦环上有一格一格的防滑纹,他一边目测距离一边一格一格地调整焦距,最后熟练到仅凭手感就可以准确对焦。我按照东哥教的方法练习运动对焦,站在路边一天下来,练得腿痛眼酸手累,还是捕捉不到运动中的汽车;而东哥不看对焦屏却能捕捉运动中的汽车,我对东哥真是服了!

东哥的技艺让我折服,他的作品同样让我折服。2003年,东哥接到一个任务:拍一组反映深圳青年感情生活的图片。深圳青年人多,一些人忙于工作错过了情感归宿。东哥拍了一张特写:一只血肉之手与一只铜手相牵。这张照片绝了,也让我服了。

▲ 在陌生的城市里,能牵的,只是这样一只手吗?  郑东升2003年摄

东哥最打动人的是那些老深圳的图片。看东哥老深圳的照片,想起艾青一句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特区初创时期,建设者披荆斩棘风餐露宿,通通定格在东哥的镜头里。他的作品不仅印在纸上,更是刻在心中。窗外的福田中心区光鲜亮丽,画册里的黑白影像筚路蓝缕,让人瞬间穿越回到30多年前的深圳。这是东哥的私人视觉,更是一座城市的历史视觉。

▲摄影作品集 《深圳私人视觉史一一郑东升卷》

相机是东哥的眸子,这双眸子照向了特区创业者,也照向了东哥的内心。东哥常说人是新闻摄影的主角,人更是一座城市的主角!东哥的底片柜里,满满的是大写的人,只有心里装着人,镜头里才有人。东哥的老照片看似朴实,但朴实中藏着深意藏着隐约的幽默感,幽默里不时闪动泪光,那是感动的泪光。

▲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深圳东门一户家庭的基本摆设。  郑东升1984年摄

▲ 建筑工地的电焊工。郑东升1987年摄

▲ 用大缸盖喝水的建筑工人。郑东升1987年摄

▲ 三点式健美表演在深圳欢乐园首演引起轰动。郑东升1987年摄    

▲ 蛇口一个工棚里,早期的来深建设者趴在床上写家书。郑东升1990年摄

▲ 八卦岭一个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喜领工资。郑东升1990年摄

▲ 希望有一天“爱情”不只是穿在身上。郑东升1992年摄

▲ 中华自行车龙华分厂的女工下班后的业余生活。郑东升1995年摄

▲ 她是深圳最后的蚝民,正在吃早餐,嘴角有一粒米饭。郑东升2003年摄

东哥只是用自己的内心观照这座城市,他当时也无法预知到,那些为新闻而拍摄的照片,今天会成为深圳这个传奇故事无可替代的影像诠释。

2018年,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深圳经济特区建立38周年。当时东哥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

站在平安金融中心楼顶上,逐层往下有如年轮流转,一直追溯到最初——38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深南大道还是一条荒凉的小土路;

那一天,深圳国贸大厦以三天一层楼的速度在生长;

那一天,中国首家麦当劳在东门老街开门营业;

那一天,台风暴虐,建设路、和平路的低洼地带水漫商家;

那一天,深圳股市火爆,万人空巷炒股票……

▲ 农民赶着猪经过现在的深南大道市民中心路段。郑东升1985年摄

▲ 农民挑着扁担乘电梯赶新鲜,逛国贸看新潮。上世纪80年代末及90年代初,深圳周边的农民挑着农产品到深圳叫卖,卖完货物后,常常结伴在市区或商场游逛。郑东升1993年摄

▲ 东门老街解放路充满南粤风情的老房子与首家落户中国内地的麦当劳快餐店 郑东升1990年摄

▲ 暴雨致深南路,和平路等罗湖主要街道积水成河,水深达1米多,许多来深的建设者背着行李在积水中跋涉。 郑东升1994年摄

▲ 人们在证券公司前争抢股票抽签表。郑东升1992年摄

▲ 蓝天白云下大亚湾核电站巍然耸立在大亚湾畔。郑东升1993年摄

如果说深圳是当代中国的一件的艺术作品,那么这幅作品最撩人心弦之处,是每一处微小风景的背后都隐含着芸芸众生的温度与情感。

东哥用内心的温度感受这座城市的热度,东哥的图片,与其说是一座城市的影像,不如说是他内心的影像,它最震撼人心的是,从荒芜到璀璨的每一刻,都饱含着东哥的真情与激情。

东哥的作品饱含温情,但生活中东哥却很淡泊,似乎早已参透一切。

他是典型的老广,健实黑瘦,因此常生出一些趣闻。上世纪90年代初,东哥去深圳火车站采访,采访完骑上摩托车正要走,突然觉得车尾一沉,有一个旅客一屁股坐到摩托车上:“走,去国贸。”东哥回头,一字一顿地说:我像拉客仔吗?旅客愕然。这个被误认为拉客仔的名记就是这么普通,普通得不像记者。

▲ 2008年9月,在北京残奥会女子200米决赛中,美国运动员不慎摔倒,但她又爬起来以顽强的斗志完成比赛,赢得观众的掌声。郑东升2008年摄

“普通”的记者东哥对后生却不吝赐教。2001年,第九届全国运动会在广州召开,东哥带着我去广州采访。我没拍过体育,当时用的相机是佳能20D,这个数码相机响应速度极慢,而且每秒只能拍4张图片,很难应付高速运动的体育比赛。我很忐忑,向东哥请教,东哥毫无保留面授机宜:要打提前量,要掌握运动的规律,要按照运动的节奏按快门……跨栏和跳高过栏过杆的瞬间只有零点零几秒,按照东哥教的秘笈,我拍摄的成功率居然超过50%。东哥就是这样,对晚辈传帮带毫无保留,在东哥的帮助下,我完满完成报社交给的拍摄任务。

▲ 郑东升也是武术爱好者。

东哥话不多,但很幽默很会讲段子,常让人捧腹大笑他自己却一脸严肃。东哥不但会说段子,还擅长“跳舞”,他无师自通自创一些舞蹈总让人捧腹。当年每年报社组织年终会上,东哥都会上场表演一段。他自编的舞蹈《沂蒙颂》让人笑得前仰后翻,后来他的舞蹈成了保留节目。上个月,东哥在朋友圈发了一段视频:一个农民大叔种地之余在田里跳舞。东哥配的点评是:找到了当年的自己。我点开观看,动作确实与东哥神似,惟妙惟肖。

▲ 今年年初郑东升的留影。

东哥就是这样一个资深摄影记者,资深摄影家,业务一流,人品一流,永远给同事带来欢乐。

东哥走得突然,走得安详,生前给别人带来欢乐,走时也没有给家人带来负担。“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东哥留给我们的是永远的怀念。

东哥,一路走好!

编辑 詹婉容



     

     





(作者:江式高 李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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