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村上龙的新作《永远不要说你老了》。讲述的是，关于中老人如何直面生活危机重新出发的故事。

书中，五位主角面临各自不同的人生议题。

离婚的中米志津子踏入婚姻介绍所，想寻找可以一起终老的结婚对象，然而越相亲越发现追求幸福这件事，不是“结不结婚”的问题；

因藤茂雄十分畏惧沦为游民，却在打工的地方遇见成为游民的老同学，一场生死离别之旅，因藤反而救赎了自己；

富裕退休后的梦想是，开着露营车，和妻子到日本各地旅行，面对现实，这个梦想如何一点点破灭；

高卷淑子与丈夫日渐疏远，开始寄情于养狗，在面临宠物离世的孤寂时，她意外发现与丈夫之间的关系；

源一曾是大卡车司机，到了中年面临失婚独居，又失去长程跑车的体力和优势，在二手书店邂逅了可以倾谈的女子，却发现惊人秘密……

迷茫，不安，后悔，未知……再残酷的中年现实，他们也笑脸相迎，重新出发。

《永远不要说你老了》

（日）村上龙 著

张智渊 译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楚尘文化

2020年5月

有幸作为国内最早一批看到村上龙新作《永远不要说你老了》的人，拿到书的时候不可抑制地出现了身体上的反应。这种感觉来自于以往看他书的经验，以《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为代表的血腥、污秽、放荡、暴力、噪音，高度的冲击力与刺激感，那是力量无法释放时的出口，是在看了他的书的那一整天，想要挑事、打架的冲动。几乎没有人生来就具备修养或佛性和没有顾及。极端暴力只会出现在人生的某个特定时期，但极端暴力的美感，能在任何时候出现抓破皮肤的痛快触觉，任何时候。

等到《村上龙料理小说》的时候，就像是放下了紧握的拳头，邪恶来自于更深层的皮肤之下或是下半身。“只要吃了罪惡的東西，我們就精神百倍。”依旧还是那个让人一如既往痛快的人。美食笔记里充斥着小众电影、爵士摇滚、可卡因、松露鳖肉、形形色色的女人……“松露吃太多会产生近似恐惧的失落感”“发烧时吃冰淇淋好像能有心灵感应的特异功能”“女人的阴道尝起来像咸蛤蜊”……

至于《网球公子的忧郁》《寄物柜婴儿》《最后的家庭》《69》……一个个活色生香的故事，像是醉酒的人行走在独木桥上，晃晃悠悠。虽然《寄物柜婴儿》是两斤白酒的量，《网球公子的忧郁》不过三瓶啤酒而已。双腿微微发颤，酒量壮了胆量，多了些坠入深谷的担忧但依然无所畏惧。想要活得大张旗鼓，却无意间走上了一条成长的不归路，只能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永远不要说你老了》的封面与以往封面的深色有了显著的区别，像个玩笑似的画了个漫画的谢顶脑袋，这让想要在书里寻找愤怒和发泄的心情降到了心率70次/分以下。这是衰老的重要标志，谢顶和冷静。时代，这是一个重点，书中五个过了人生中点的人经历了跌宕的时代，才有了抛弃抗争，拒绝无畏的可能，但这不是他们谢顶和冷静的全部，是经历过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还必须努力活下去的无奈，唯有至今还活着才能做到“无视对方的冷言冷语”，才能深切感受到“我至今的人生到底算什么？”

看《永远不要说你老了》时身体有了反应，不是来自皮肤、不是来自下半身，而是来自心脏。无法抗拒的心的震颤，一是为书中人物的衰老而颤动，另一是为村上龙的变化而颤动。这真的是以往“血加了白粉后，那血变成了粉红泡沫”“美丽的女人和美味的啤酒会迎面而来”，真的是那个自我强烈，毫无禁忌地说着性话题的村上龙？

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心目中那个暴躁、激情、深入骨髓的不羁年轻人，如今已经六十多、接近七十岁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大神还是那个大神，书中五个人物在年岁积累的同时，没有积累到更多的金钱和体力。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像是每个被岁月强迫着推着向前走的凡人，不禁心中涌起阵阵寒意。打动你的和打倒你的同样是岁月，谁能逃得过时间强加给身体的酸痛和面对真正的年轻人时的胆怯。

但这又不是全部的村上龙，那个从骨子里不甘于现状的村上龙时不时还会出现，“近距离看到的卡车气势十足，女人一定会惊讶，而且潇洒健壮的男人打开车门，带着花束和蛋糕下车，这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做得到的事。唯独卡车司机才做得到这又男人又浪漫的示爱方式。”尽管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这本书里村上龙在后记里写着，“我和主角们几乎是同辈，即使立场不同，但也抱持着类似的问题。”这必定是来自村上龙的不老的立场，这让沉浸在书中的我，不至于被主角们的衰老生活折磨得过于苦不堪言。既相信了每个故事最后出现的那个小小的闪光并非彻底的虚构，也让我相信，与周遭的一切都要抗争的村上龙即使衰老也依然不甘。

书中人物因滕说，“只要活着，或许未来总有一天，我还能做翱翔天际的梦。”也许，它能成为今后面对衰老时拯救自己的出口，就像在过去的某个时期，村上龙的那本书里的那一句话，让身体有了不一样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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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报供稿）

编辑 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