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李安、林青霞、阮经天…什么土壤让他们这么红?
记者 张雪松 文/图
2016-10-04 00:02

当我们听说,李安、林青霞、王祖贤、庹宗华、邓丽君、张雨生、任贤齐、蔡琴、潘安邦、赵传、伊能静、王伟忠、阮经天、朱天文、朱天心、高希钧、龙应台、郝龙斌、雷倩……影视界、艺文界、新闻出版界、商界、政界,这一串串熟悉的名字原来都出自眷村,许多人不禁发出惊叹: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化土壤,让这里人才辈出?

记者在环台湾进行系列专题走访的过程中,听到各方面人们对此不尽相同的声音。

1、眷村父辈渴求安定,要求子女读书改变命运。

过往的艰苦记忆中有家里温暖的灯光。

过往的艰苦记忆中有家里温暖的灯光。

作为军政移民的眷村人,在台湾没房没地没祖产没技能,“只能另找活路”。当时父母常灌输儿女的观念就是:“读书是唯一翻身的机会,家里不能帮什么,只有靠你自己了!”

有人告诉记者,当时有一句顺口溜“来来来,来台大;去去去,去美国”,就是提醒眷村子弟读书、留学。父母绝不吝啬从大陆带来的那一点点压箱底的细软和半辈子的积藏,为了孩子有出息,哪怕是倾家荡产都愿意

村里常见的簕杜鹃也像征着眷村人坚韧自强的个性。

村里常见的簕杜鹃也像征着眷村人坚韧自强的个性。

演艺界人士芮先生:“我们的父母们有个共通点,就是重视子女的教育。大家都是从大陆来台湾的,都穷得很,既没有房子土地,也没有钱做生意,下一代要想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就是:好好读书!”

台北在地文化工作者张聿文:“眷村的父母知道当兵太苦了。‘用读书改变命运、改变生活、改变阶级’---我们家里都是这样要求子女的。有孩子考上公立高中、考上大学,村里都会放鞭炮庆祝。”

台南成功里里长金冠宏:“父亲他们一无所有来台湾,举目无亲,希望下一代安定,能有一技之长……眷村孩子最直接的前途就是求学或当兵。”

在四四南村旁边,做了几十年“眷村邻居”的台湾本土人杨伯伯很羡慕当年眷村的孩子有书读。

在四四南村旁边,做了几十年“眷村邻居”的台湾本土人杨伯伯很羡慕当年眷村的孩子有书读。

台南政府义工陈骊元:“当时台湾本地孩子还有种田、做工、从商的选择,生活性质会不一样。我父母说,你们只有读书才会有用。”

2、眷村相对独立封闭,军人有稳定的生活收入,子弟读书学杂费多被减免。

眷村孩子不需要帮农帮工,社会关系单纯,所受的教育比较正统;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正是台湾教育普及与扎根的时候,为了方便子弟就学,军人子弟学校陆续成立,如桃园县杨梅镇四维国小,其校徽以梅花为底,上面交错着毛笔和步枪,显示着对眷村子弟文武合一的期望

张聿文:“那时眷村水电费半价,可以吃到公家配给的大米饭。而当地种地农家的大米要拿去卖钱,小孩子只能吃红薯……我们读书不要钱。但许多眷村家庭孩子多,经济压力大,鼓励孩子念师范的多--免学杂费、保障就业;眷村孩子读军校的也多--因为比较调皮捣蛋,爸爸在部队没空管,妈妈管不动。”

芮先生:“在那个环境成长,有个缺点就是不会讲台语,因为根本就用不到。如果真有需要,都是我妈妈出面。”

做了几十年“眷村邻居”的台湾本土人杨伯伯:“不觉得眷村的人苦……像四四南村兵工厂的待遇就不错。那时候大家都很贫困,哪里单单是眷村的人呢?我七岁就出来打工,在街边给人家洗盘子,一直劳苦到现在……当时眷村的孩子还有空玩,都能上学。”

彭阿姨是新竹市空军十七村的眷村二代,她说自己的父亲是湖南湘潭人,是云南飞虎队的空军军官,与云南本地人的母亲结婚。她说“我们眷村原来的日子是清苦些,可大家相亲相爱很快乐。

    彭阿姨是新竹市空军十七村的眷村二代,她说自己的父亲是湖南湘潭人,是云南飞虎队的空军军官,与云南本地人的母亲结婚。她说“我们眷村原来的日子是清苦些,可大家相亲相爱很快乐。

四四南村文化馆志工杨阿姨:“全家坐在厅里听收音机报考试榜单,是那时眷村家庭最兴奋刺激的事了。”

3、眷村的孩子淘气、重情、上进、独立、好强。

出生在军人院落的孩子,有军人性格、尚义气、团结。

小时,他们在小天地中尽情地“疯和野”;年纪稍长时,他们发现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自我支配时,是善用在努力读书奋斗上?还是乱用在成群结帮上?这造成了两极化不同的未来---有兴趣的去读书,对读书没兴趣的投身到“社团”。

金冠宏:“同村的父亲多在同一军队或单位任职,放假回家时间大致相同,妈妈们怀孕生产的时间也就相去不远。所以眷村孩子同龄、同班的几率相当高。从小吃玩学在一起的友情,让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也让他们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此外,独立的个性+军队的精神=归属感和荣誉感,父辈的情绪也反映在子女的名字上--如建中、建国、建强等,很像大陆军队大院里出来的孩子吧。”

眷村邻里的亲情就是我们的土壤。

眷村邻里的亲情就是我们的土壤。

眷村二代赵阿姨说:“爸爸对我们的管教很军事化--吃饭的时候不可以用手撑着脸颊,不可以趴在桌上,有这种情形,二话不说,一个巴掌就挥过去了。站要有站像,坐要有坐像,站着的时候晃来晃去,坐着的时候翘二郎腿,那是绝对不行的。每到假日,爸爸6点多就把我叫起来了,起床后先写五百个字再说。”

从高雄眷村来到台北工作的杨阿姨:“我们眷村的孩子更上进,好学习。还有坚定、不服输、靠自己……”

张聿文:“比邻而居的父亲们都是长官、部属、伙伴的关系,眷村的孩子也喜欢成群结队出动,即使没有资源可用,但胆子大,敢于出去闯。”

4、父辈有军工政教体系人脉。

有人形容,每个眷村是个完整自足的小系统,整个台湾眷村关联成一个大圈子,有军队、法庭、学校、诊所……一切自成体系。这种军工教人员的社会关系,让眷村后代有着人脉资源可用。

虽然居于台北最繁华地段,四四南村文物馆来参观的人不是很多。

虽然居于台北最繁华地段,四四南村文物馆来参观的人不是很多。

曾任外省台湾人协会执行长、台湾智库研究专员的黄洛斐女士,并非出身眷村,却一直密切关注着眷村的发展与变迁,她对记者分析说,那些眷村二代中的名人们,多是政工干部的后代。而像台湾电视“老三台”--华视(属军方)、中视(属国民党)、台视(属台湾省政府),这些文化事业主导者都是台湾当局,主管者多是从军队退下来的人……“掌握当时主流话语权的人,当然喜欢提拔与自己的观念、出身比较相像的人;此外,在招考艺人的时候,中国人的人情关系和人脉背景影响就显得很突出了。”

金冠宏:“许多眷村子弟希望去军校,二代从军的比例很大。而军旅多年的父亲们,对于子女就读军校的态度有两极化现象:有的父亲在军中有良好发展,想庇荫子孙;有的孩子不爱念书或顽劣难教,父亲期待严格的军事化能重塑其性格;也有些父亲坚决反对子女步其后尘,希望他们能开创不一样的人生。”

张聿文:“父辈没钱只有人脉,下一代培养时,传递着自己的生命经验;子女承继了这脉络的关系,父亲做啥我做啥……像我们这个军医院小眷村里的第二代中,起码出了六个医生。”

5、眷村的文艺环境丰饶。

当时来台湾的各个部队都有军中艺工队,从大陆带来不同的文艺种类、不同的剧种,这在眷村中营造了艺术的氛围。

同时,戏曲文艺也是眷村人爱国思乡情怀的重要精神寄托。记者在新竹就看到了“竹风平剧社---串起眷村的京剧生活”纪念展。

许多军中剧团招收了不少眷村子弟。他们学习唱念做打,寻找自己生、旦、净、末、丑的人生位置

许多军中剧团招收了不少眷村子弟。他们学习唱念做打,寻找自己生、旦、净、末、丑的人生位置。

台北艺文界人士郑先生:“那时相声、京剧等文化的刺激非常丰富。你想,四四南村出来的名人--《那一夜我们说相声,这一夜谁来说相声》李立群之类的,能不受这影响吗?!”

高雄左营眷村的陈先生,“当时隶属军方的陆光剧校、海光剧校、复兴剧校、左营豫剧队等招收了许多眷村子弟。他们学习唱念做打,寻找自己生、旦、净、末、丑的人生位置。据说,红及一时、出身台北光复西村的演员李璇,就是来自大鹏剧校。”

并非眷村出身的台北市民何女士:“我觉得许多来自北方的军人身高体壮,这些外省人的后代较台湾本土人,在外貌上更显得高大端正……这也是眷村子弟从事演艺事业有优势的原因之一。”

6、眷村多重文化滋养与冲击。

每个眷村都是微缩版的中国,各地文化、方言、食物在这里交汇,滋养着眷村孩子的眼界和心胸。

黄洛斐:“能住进眷村的,都是适应环境的人。当时士兵们很穷,想要找得到老婆,就要敢追,要有这种人格特质……眷村的小朋友见识过各色人等,学会察颜观色,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竹风平剧社曾串起眷村人的文化生活。

竹风平剧社曾串起眷村人的文化生活。

台北市文化局研究员林絮霏女士:“眷村的后代从小接触了各种文化,他会打破许多束缚,敢闯敢冲,喜欢去看世界,属于发散形的;原来的台湾本土人防守性强,不熟的事不做,常处于防备状态,不愿意让子女出去闯,属于收缩形的。”

7、眷村文学兴起的影响。

因为整体上的文化品位、个人素质都相对较高,许多眷村人曾是精神上的贵族,有着自己的文化骄傲。然而随着台湾本土经济、文化兴起,眷村子弟感受到剧烈的冲击……

黄洛斐:“当年父辈是公务体系的大部分眷村子弟,对着自己的出身有着旧式的骄傲。像朱天心那批当时年轻的文化工作者,遗民心态很明显,有遗留的骄傲,又受到台湾本土文化的冲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台湾乡土文化论战热烈展开,许多作家推出反映台湾现实的作品,宣导台湾本土文化。与此相对应,促生了‘返本’的眷村文学和影视热,一批反映眷村生活的作品问世:如爱亚的小说、汪启疆的诗,还有杨德昌导演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李佑宁导演的《老莫的第二个春天》、朱天文和侯孝贤合作的《小毕的故事》等,都有对这种失落的挫折的反映……”

台北老字号的许荣一师傅说,他师傅60年前从上海带来的制作传统旗袍的手艺深受眷村人喜爱。

台北老字号的许荣一师傅说,他师傅60年前从上海带来的制作传统旗袍的手艺深受眷村人喜爱。

她又说:“在当时台湾经济起飞发展的社会大环境中,无土地、房产优势的军眷子弟,不习惯市场运作;自身语言条件本来是从政从文的优势,这时也转为做生意时的劣势……极强的失落感,以及政治上受到的一些争议,让一些眷村出身的子弟甚至刻意淡化,甚至隐瞒自己的出身……这又造成了另外一种对人生发展很微妙的影响。” 

见习编辑 王行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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