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之花

看《千与千寻》时，我仔细辨认过汤婆婆花园里的花：这是梅花，大朵的是山茶花，各种颜色的是杜鹃花，叶子细长的是夹竹桃……千寻穿过花丛，画面是压倒而来的绚烂，美得让人恍惚。这些花开的季节不一，让四时之花在同一时刻盛开，是极乐世界才有的景象。

宫崎骏电影里的植物都画得十分精细，大多数植物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实物，也就容易让人怀念起童年，联想起与田野中那些真实植物相伴的时光。自然的造物超乎想象，无论是花的形状、配色、香气，都要比凭想象画得精巧。之前去世界园艺博览会参观时，有朋友说，插画师如果多看看这些神奇植物，画出来的花儿也不会那么单调局限。

最近陪朋友去故宫游览，看到御花园里几棵紫薇树上垂了淡紫色的花，假山上攀援的凌霄花也有着酒杯形状的大红花朵，心头一震：这些年，还没在御花园花开的时节来过呢。故宫的御花园很小，比想象中的和影视剧展现的都要小得多，几步就走完了。这里临近神武门，总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更显得逼仄，经过时简直无法停下脚步，只能跟着人流一直向前。不知怎的，这次因为有紫薇花开，竟显得温柔宁静许多。因为皇帝们担心安全问题，故宫里树很少，春天里倒是见过文华殿的海棠花和武英殿的丁香花盛放，想来也是后人栽种的，粉色的海棠、白色的丁香，映着红墙琉璃瓦，颇有古典气象。

春天的花开得非常匆忙，如果不抓紧时间留心观察欣赏，一种花的盛期就已经过去了，简直像春天变的一场大型魔术。在北方，经历了漫长的单调灰暗的冬天，春天里的人心里充满渴望和期盼，不得不过得紧张忙碌起来，四处奔走，赶场子一样，生怕错过那些绚烂绮丽的魔术。

春花集中开放，迅速凋零，又经过漫长的夏天，绿意一层一层浓厚，大地的色彩丰富了起来，人的心境也渐渐放缓，这时再遇到一些零星的花开，反倒能欣赏得更加从容。

比如在故宫遇到的紫薇花，号称百日红，非常随性，有的开得早，有的开得晚，在不同的地方总能偶遇——咦，这里的紫薇还开着？春天里的紫薇枝条光溜溜的非常难看，像一株枯柴杵在地里，你怎么也想不到它以后会变得那样柔软与梦幻，像换了盛装参加舞会的灰姑娘。

玉簪花种在花圃里阴暗处，平时是绿油油的大叶子，往往是先闻到清幽的香气才发现它们吹起了白色的喇叭。《红楼梦》里宝玉为平儿理妆，拿出的是一根根玉簪花棒，里面装着研碎的紫茉莉花种作为香粉——虽然我很怀疑玉簪花棒能否这样保存，但这段描写让我念念不忘，每当看到玉簪花就想起来，为这花儿平添一种风雅。

木槿花则是质朴的，普普通通种在路边，静静长齐叶子，到了时节就满树紫的、粉的花，一朵一朵不疾不徐地开，神奇的是，木槿凋谢了花瓣并不散落，而是重新合在一起呈花苞状，像是老派的淑女，带着几分矜持含蓄。诗经有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舜华就是木槿。像木槿花一样的姑娘长什么样？也许是既艳丽齐整又端庄含蓄的小家碧玉吧。还有一种芙蓉葵，跟木槿花和蜀葵是近亲，花朵有碗口大，花瓣纤薄轻柔，在风中摇曳，远远望去像小孩子的笑颜。

四时之花，因着环境和心境的不同，各有其美。

编辑 张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