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圈外｜老街道

插画：田威

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书店限时停业整改，开业时间另行通知，会员卡账户余额若需退回，限时带齐证件到店办理。毫无疑问，这是书店关张了的委婉说法。赶紧打听了一下，消息属实。这个我们常去的书店，很快就要收拾收拾改旗易帜卖别的了。据说，书店那条街上的人这几天的朋友圈特别失落。之前每每和人说起自己的社区，都要骄傲地补一句，我家附近有个很好的书店。这个骄傲在燥热的7月突然没了。

最近看了一本书，一个美国记者写了巴黎的一条叫作殉道者的街，“殉道者街，在很多人眼里只是一条街，而我看到的，是满满的故事。”在作者看来，这条街就是整个巴黎，它凝聚着巴黎所有的历史、生命力和魔法般的魅力。作者说的满满的故事是这样的：

街上能品尝到一杯醇香的浓缩咖啡，闻着法式长棍的诱人味道，有经营了半个多世纪的化妆夜总会艺人，有专修十八世纪水银气压计的女人，还有一个包含激情的百年书店。

老街能有“百年书店”，说明这条街真的足够老，老到胡子里都是故事。每次出去旅游，一旦听说哪有一个经营了很久的店，是要跑去看看的。存在时间够久的店，一定是老街这棵树上的芽，不断催生出新鲜事上演，是街道的故事中心，风暴眼，一个不会拆走的舞台。像法国殉道者这条街，还经常举办个人沙龙，每个在这条街上待过的人，都能讲出点这条街道的历史和变迁。讲的人一多，街就越来越像一本厚厚的书，供没听过这事的人翻阅。我一个住在广州老城区的女友，有次从家出来，不过是心情异样，就换掉一条司空见惯的小路走走，果然发现一座从没见过的东山老宅子，里面有让人惊叹的老式窗户，整齐干净的院落和生机勃勃的花木盆栽及遮天蔽日的树荫。回去兴奋地查了查，牵出此街的一段陈旧往事。这样的事多半属于老街。像我现在住的地方，是城市的新郊区，小区里碰到邻居想打听个事，没想到人家也是刚来。等我住了一年多，就有更新的邻居把我当老邻居来问事了。

新城区新街道，不仅是邻居都很新，家门口附近的店铺也很新。前几天我要去小区附近的商业街去办个健身卡，过去体验了好几次，仍然对他们处处闪闪发光的设备、地板以及窗玻璃非常不信任。我不断地和不同的客服聊天，无非是想探探口风，你们能在这里呆几年。虽然对我们这儿非常密实的楼盘数量和不断增大的消费人口很有信心，可一旦面对这些需要快速盈利的商家，还是要谨慎。至于这里有这么多的学校和家庭，会不会有一个书店，我就真没想过。现在看来，在这个小区再住上七八年，我也会成为这里街道的一部分。一个街道的体系世界，钢筋水泥没法撑起来，还得是时光之手，有来来往往的人涂写摩挲，才能长出来故事性，让来此一逛的人走进它就知道了它的厉害。在我搬走之前，会不会有这样的景象，我也不敢说。

编辑 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