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和焦雄屏
2018年《邪不压正》上映后久未露面的姜文日前现身香港,担纲第4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火鸟大奖”评委并出席电影节大师班活动。当日的大师班对谈特邀台湾电影学者焦雄屏与姜文对话,现场座无虚席,二人魅力可见一斑。姜文健谈,保持着绝佳的现场把控能力,他透露,新作正在筹备,将于年底正式公布。他还吐露心房:“我最初拍电影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反对一些事。我不喜欢对电影的总结,不喜欢技法,总觉得那些就是天桥的把式,三岔口的翻跟斗,特别的活儿(匠气)。”他还表示,自己拒绝“重复”,“《让子弹飞》是直线叙事,要复制很简单,但是我不愿意。”
“改编就是把别人的眼睛挪过来”
在大师班对谈开始之前,香港文化中心首先放映了姜文的电影《邪不压正》。不少观众曾看过,此番二刷依旧觉得“过瘾”。焦雄屏称姜文是一个“宝藏影人”,“作为一个演员,他曾经跟不同代系的导演合作,留下经典。从影26年,他只拍了6部电影,平均4年一部,贵在精不在多。”焦雄屏对当日观众在观影过程中高频度的笑场感到惊奇,“这么重的语言密度,这么多的黑色幽默,你们居然都听得懂?”姜文说,这说明观众聪明啊。
姜文借此回忆了自己拍摄《邪不压正》的过程。《邪不压正》改编自张北海的小说《侠隐》,但最后的银幕呈现跟原小说基本没有关系。“我爹也曾经问我,你把剧本改成这样,还买什么小说版权啊?”姜文说,“小说是别人的眼睛看世界,所谓改编的过程,就是怎么用我的眼睛来看世界。我得把眼睛挪到我这边来。”张北海是张艾嘉的叔叔。“《侠隐》是张北海记忆的北平,他离开时不过13岁,其实回忆也不一定完全真实、准确。”
很多观众觉得《邪不压正》有一股浪漫主义的色彩,镜头下呈现的北平也和许多影视作品不一样。对此,姜文提出了哲思:“绝对的真实真的存在吗?它存在哪里?复原真实,有没有真实,这是电影可以探讨的事。有时候,我们讲述过去,也并不一定是为了说明真实。”姜文说,“我是10岁到的北京,住在内务部胡同,我住的那个院子有很多传奇,似真似幻。”于是乎,姜文把这些他本人关于北京的私人记忆加入到《邪不压正》中。
“曹操不遥远,汉代就是昨天的事”
《让子弹飞》《一步之遥》《邪不压正》,姜文的最近3部作品都是关于民国的,也因此被人称为“姜文民国三部曲”。对此姜文表示,纯粹凑巧。他特别声明:“我从来觉得未来好于过去。过去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我拍民国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比较容易戏剧化。”现场有观众提问,问姜文为什么不拍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对此姜文的回答是:“所有的电影都会是过去时。我并不是故意不拍现在。而是我就是在拍我想拍的电影。”
随着岁月渐增,姜文说,他对过去的感受越发切近。“当我小的时候,20世纪50年代我都觉得很远 ,现在我50多岁了,我倒觉得汉代离我没几年 ,说到曹操,我也不觉得远。”与此同时,姜文还指出,“我觉得人类的进步其实没有那么快,只是使用的工具不一样了而已,本质上没什么太大区别。要真有那么大改变,我们就看不懂 《史记》了。以电影而论,只有好与不好的区别,没有其他。5G时代,观众看电影也还得1个多小时吧,不能说10秒看完一部电影吧?”
《让子弹飞》之后,姜文接下来的《一步之遥》《邪不压正》票房都不尽如人意,但他同时强调,他不会向市场妥协,“要尊重自己的想法,拍自己想拍的电影。”他还称:“我看的电影真不多。不是说非得是看了很多电影才能拍电影。”他还直言:“我不看武侠,没看过金庸。侠是吹牛,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不简单的电影也希望观众有感受”
在《让子弹飞》取得票房大捷之后,姜文表示,有资方希望他按照这个套路继续拍下去。“《让子弹飞》多狂欢啊,它有点像西部片,直来直去。”姜文说,“但我不满足啊!电影可以让人哭、让人笑,再复杂一点,就是把哭和笑弄一块。这些都属于感官刺激。每个人都有成长的阶段,小时候我也这样,没有打斗场面的电影不爱看,再后来看谈恋爱的电影,再后来更进一步。”
“但仅仅娱乐是不够的。你看看欧洲人,看看布莱希特,他让你进入一个场景,马上又破坏它。苦不苦 、乐不乐,这是最简单的叙事。这样的电影我一年能拍6部。但也有观众并不领情,说我来电影院就是想看《让子弹飞》的,那你能怎么办?作为创作者,我渴望与观众对话。我不想利用观众的简单,我希望我拍的电影在不简单的时候,还能让观众有感受。”
姜文敢言。他甚至表示,希区柯克的作品、《教父》里的某些片段,他都觉得“匠气”。“有人说我像赛尔乔·莱昂内。但我看莱昂内的片子我坐不住,就是想剪。”姜文说,“我觉得这些叙事的技法就像老北京天桥的把式,三岔口的翻跟斗。实际上,我最初拍电影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反对一些电影手法。”不过,有时“剪过了”,观众在看姜文电影时会存在理解上的障碍,极高的语言密度,镜头与镜头之间又不一定有因果连接,对此姜文认为,“我的电影里,没有一句没用的话。我认可这个说法,语言是对电影的造型。”
编辑 李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