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同春
我给那两间房子起了一个名字:“风生锦绣香”。出自杜甫的一句诗,听上去有点望文生义,倒是很贴切的。每走到那两间房子边上时,人似乎被熏香了,不由得会喜悦,平常遛弯时宁愿绕远了路也要去那儿看看。
“风生锦绣香”在一条老胡同的入口处,房子的墙啊窗啊被红的花、黄的花、紫的花、粉的花…还有一蓬蓬的绿装扮得像风景区里很文艺范的民宿,画一样好看养眼。房子旁边立着一把梯子,可以上到房顶,踮起脚一看,嗬,连房顶上也种满了植物,粉一片绿一片的。和怡的风轻轻吹着,阳光晃人的眼,心思给这些花花草草温柔地晃动着,站在那里兀自发愣。
这是一户怎样的人家呢?我差不多总是午后出来遛弯,那红漆的门也总是静静地关着的,看风景时总是会想到打理这片风景的主人的模样。“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想来这家人一定心思宁静,睿智通透。也许他们早已见惯了人生的风浪,看透了世事,一心寄托在静默的花草上,在闹市中安贫乐道。
我甚至把他们想象成饱读诗书的诗书人家,才会在喧嚣忙乱的生活里有这份闲雅的情致吧。
那天,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条胡同,走到了“风生锦绣香”,红漆门竟是开着的。一个中年女人正拿着梳子站在门口梳头,长长的黑发披在矮胖的身姿上,并不怎么协调,和我平日里遥想的书香气一点都不一样。她是很平常的中年妇人。她转过身来,见我看她家门前的花草,很礼貌地向我点头微笑。很熟悉的笑容。我恍然记起,她不就是前面街上开着小小裁缝铺的女人嘛。我曾经在她那里修改过一条裙子。我马上热络地向她搭讪。果然是的,只是她早已不记得我了。她是个健谈的人,原来这两间房子竟然是租来的。见我惊讶,她平静地说,房子是租来的,生活可是自己的,得认真热情地对待。
他们家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她在前面街上开小裁缝铺也十几年了,一直给周边的人缝缝补补,修剪衣裳,赚点生活费,日子还算过得去。她丈夫跟着亲戚的装修队四处揽活干。夫妻俩从农村来,平日里都喜欢花草,就养着玩,越养越多,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问起红漆门上的字,她说是读大学的孩子写的。脸上欣慰的表情和说花草时的一模一样,这些都是她在人世的骄傲和自豪吧。
我把起名字的事讲给她听。她说自己识字不多,听着文绉绉的,但是很好听,意思也好,她很喜欢。我又把“风生锦绣香”打在手机上给她看,她看了好一会儿,很感激地向我说了好几遍谢谢。
其实,该说感谢的人是我,她精心打理这些花草,付出了时间和心力,把美好呈现给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更可贵的是她乐观的生活态度,春风化雨一样,影响着身边的人。
不久后的一天,发现红漆的木门上多了一道绣花门帘,绣着我告诉她的那句诗:“风生锦绣香。”
(原标题《风生锦绣香》)
编辑 高原 审读 吴剑林 审核 张雪松 李林夕